他总想对我以身相许(35)

不过这番回答在不知情的众人听来甚是狂妄,当下便有人暗道她心高气傲,连金玉宫都看不上。

好在金玉露已然不再多说,凌夜就也提刀,往前走了一步。

事已至此,即便金玉露故意出言打断,以拉拢她为噱头,意图维护凌家,她的目标也仍旧非常明确。

她一定要直面凌怀古,把她想了许多年也没能问出的话说出口。

她想知道,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于心何安?

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踏。”

此处离湖水太近,土地湿润泥泞,一脚踩下去,竟有血色的泥水迸溅开来,染上衣摆。

然衣服是纯黑的,污血溅上去,只让那颜色变得深重了些,什么都没能留下。

还不如她刀上的血让人印象深刻。

随着这么一踏步,紧盯着她的凌夕也不知臆想了多少种落入她手里的下场,竟思绪一转,抖抖索索地对凌怀古说道:“父亲,姐姐她,姐姐她拿到了金玉宝珠……她,她要,要……”

她要解毒了!

话没说完,金玉露已然讶异道:“凌姑娘拿到了金玉宝珠?”

金满堂道:“是。”

金玉露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本以为要么是金满堂拿到了金玉宝珠,要么就如他先前所说,他虽找到了金玉宝珠的藏匿之地,但宝珠里诞出了头异兽,他没法认主,只得和金樽好好斗了场。由此,玉关洞天承认他的实力,才把少君之位予以他。

可现在,她却得知,金玉宝珠是在新尊的手里?

这,这……

凌夕都把话说开了,金满堂也只好道:“母亲,方才那头异兽,是从金玉宝珠内部出来的。”

金玉露闻言,犹疑道:“出来的?”

金满堂颔首应道:“它把金玉宝珠撞碎了。”

包括金玉露在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把金玉宝珠撞碎了才出来?难怪那异兽那么凶悍,要三尊联手才能击杀。

不过金玉露想的更远。

异兽把金玉宝珠撞碎了——

碎了的金玉宝珠,于他们金族,于他们金玉宫,还有何用处?索性让新尊拿了去,也好过外人对金玉宝珠可否堪为神物的非议。

只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

他们金玉宫要往哪里再去寻一个新的神物?

能令一个名门望族传承千百年不衰的神物,究竟有多么难得,别人不知,她身为帝君,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找不到新的神物来替代金玉宝珠,那么他们金族从此就是没有神物的名门望族。这样的金族,还能叫名门望族,还能继续统御金玉宫吗?

答案很明显了。

心中忧思颇重,然金玉露却没过多地表现出什么来。她只看向凌夜,问道:“金玉宝珠一事,凌姑娘怎么看?”

凌夜答:“不夜星落,世西日轮,赤凰翎羽这三样神物,怕也是要有所异动。”

金玉露道:“那今日过后,凌姑娘莫不是要前往另外三族去?”

凌夜如何听不懂她言下之意,当即看她一眼,回了个“嗯”字。

当然要往另外三族去。

只是在去之前,她要先把凌家的事给解决一下。

金玉露再道:“那邪尊和魔尊……”

凌夜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各走各的。”

金玉露心道果然。

千年未曾出世的金玉宝珠突然而然地诞出异兽,没道理另外三族的神物还好端端的。指不定面前这位新尊还没到地方,新的异兽就已经出来了。

这样的话,她就能放心了。

要没神物,大家一起没神物。如此,岂不平等?

第二次答完金玉露的问话,凌夜没停留,又往前踏了一步。

这回再没踩进泥水里,因她缩地成寸,直接来到离凌怀古不过五步之遥的地方。

一个恰好能让她完美动用断骨的地方。

凌夜一过来,围在凌怀古身边的人群立即散开。他们眨眼间便让出了好大的空,免得她突然拔刀相向,殃及无辜。

见状,金玉露分明还想再开口拦她一拦,可到底按捺住了。

金玉露心里清楚,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自己拦凌夜两次,她没朝自己动手,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自己若再拦,那就真的是视新尊于无物,即使被凌夜杀了,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思及于此,金玉露看了眼凌怀古,递过去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凌怀古没回应。

他凝视着凌夜来到他面前,神情却还是淡淡的,无动于衷。

巧的是,凌夜也神容淡漠,却又不教人觉得她是在赌气,而是她真的不将凌怀古放在眼里。

是了。

为尊者,天上地下何处去不得,何苦要偏执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更别提她和凌怀古,和凌家,有着无论如何都无法转圜的血海深仇。

“啪嗒。”

恰在这时,断骨刀上最后一滴血,缓缓滴落。

那声音细微极了,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可听在凌怀古耳中,比空中的雷鸣更响。

响得他灵台一片清明,眼神也愈发淡然,颇有种从容之态。

教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想的,乃是凌夜今日恐怕真的要让那刀沾上他和凌夕的血,方能收刀回鞘。

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沈千远。

若非凌家只他一人守在这里等少君之争结束,沈家也没来什么人,他倒还要担心凌夜可会大开杀戒了。

凌怀古这么想着,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沉默依旧。

凌夜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少顷,她再抬步,却不是更加直面凌怀古,而是脚步一转,朝郁欠欠走去。

仿佛对她而言,凌怀古这个相处了二十余年的父亲,还没有那个半路捡到的小孩重要。

郁欠欠这会儿仍跨坐在金满堂的手下的脖子上,见她没管凌怀古,径直朝自己走来,他立时愣住了。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没等凌夜开口,就自发改变了姿势,从跨坐在手下的脖子上,变成斜坐在手下的一侧肩膀上。然后等凌夜过来了,他一伸手,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扑鼻是浓郁的血腥味,但郁欠欠还是敏锐地嗅到一点药香。

真好闻啊。他想。

然后又想,她还没认错人。

许是被那药香给迷惑了,郁欠欠一时间竟觉得,她怕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不会认错郁九歌的人了。

这样的话……

小孩歪了歪脑袋,露出个异常纯然无辜的表情。

和之前一样,凌夜单手抱他,断骨提在另只手里。她也不管这两者加一起得有多沉,就那么转身回视还在看着她的凌怀古,然后毫无预兆地问出两句不该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问出的话来。

她说:“我娘的尸体在哪?”她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并未觉出这样的话有哪里不对,“你把我娘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凌夕蓦地睁大了眼,震惊极了。

“尸体?”凌夕喃喃道,“你娘的尸体,不是早就落葬了吗?”

凌夜说:“没有。我娘的坟是座空坟。”

凌夕说:“怎么可能?”

凌夜平淡道:“怎么不可能。”

他曾亲口说过,终他一生,夜言永远是他最爱的人。

他还说,只要是夜言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凌家下一辈的继承人。他会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他会在以后把凌家交到孩子的手中,看凌家在孩子的手里发扬光大。

他还说了许多。

零零总总,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年轻时候的凌怀古坦荡而又俊美,甜言蜜语说得诚恳,好似天下间就他这么一个值得姑娘托付的好男人。夜言全心全意地迷恋着他,迷恋到甘愿放弃不夜天帝姬的身份,什么东西都不要,义无反顾地从不夜天远嫁金玉宫,做了他的妻子。

甚至夜言还对外说,她名字里的“言”字,天生为凌怀古而取。

她说:“登高而怀古,言今与长夜。”

她还说:“等我生了孩子,名字要叫凌夜。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刚刚好。”

凌怀古说好。

于是等孩子出生了,等夜言死了,凌怀古许下的那么多承诺,应下的那么多事情,只独独给孩子取名做到了。

凌怀古对凌夜说,你的名字,一个是凌家,一个是夜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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