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他都不知道,他的手下也就更加不知道白头仙居然是从金樽那里……嗯,听金樽的话,白头仙像是被什么人给偷走的。
能从金樽手里偷东西的人,会是谁,会有谁?
他们金族居住之地,向来都是严防死守。非金族人想要进入,须得佩上特定的物品,再经过数道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威胁,方能被允许进入。
外人不可能费那么大的功夫潜进他们金族,就只为偷盗白头仙这种奇毒。唯有本族之人。
可哪个本族人,会把白头仙下在一个和金族毫不相关的姑娘身上?
这中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合作,又藏匿了多少阴谋,这么多年过去,整个金族里,竟也无一人察觉?
金满堂脑海里瞬间冒出许多个人名,却在下一瞬被他排除掉大半。余下的再逐一排除,到最后,剩下的竟全是与他和金樽的身份相差无几的诸位公子千金。
这其中,不止有直系的,也有旁系。血脉毕竟只是血脉,并不能以偏概全地去说旁系里就真的没有天才了。
只是金满堂思索片刻,还是把隶属旁系的人名给划掉了。
不可能是他们。
金满堂心道,金樽表面为人谦和,兄友弟恭,实则对上下尊卑看得极重。他看似待旁系也很好,但背地里却比谁都警惕,恨不能不要和旁系同处一室,所以一直以来他防旁系都防得极紧,旁系人是绝无可能得知他手里有白头仙的。
旁系不可能,那就只剩直系了。
然而直系那些人,为争夺少君之位,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来花,连觉都舍不得睡。谁会专门为了个世家里的姑娘,去盗取白头仙?
金满堂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出什么头绪。
郁欠欠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末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决定暂把此事放到一边,离开玉关洞天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于是没逼问金樽,也没对付凌夕,他们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出了玉关洞天。
独留金樽怔怔看了他二人一眼,试探着问郁欠欠:“不继续问我吗?我知道的东西可不少。”还说,“我真的特别有用,你看连兄长都只废我,没杀我,就是因为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比他知道的还多。”
金满堂没接话。
郁欠欠则道:“不急,等凌夜出来了再说。”
金樽想了想道:“出来?真等她出来了,她说不定就没空了。”
郁欠欠说:“你什么意思?”
金樽没力气抬头,只得努努嘴,示意他看向前方。
郁欠欠抬头看过去。
就见前方大湖泱泱,烟波浩渺千百里。金色屏障横跨其上,犹如一座巨大宫门,把洞天和湖水划分得严严实实,不愧其玉关之名。
玉关湖极为宽广,在夜色下几乎望不到边。可此刻仍旧被无数修者占领,立在地面上的,乘船在湖上的,腾飞于空中的,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大有整个金玉宫的修者全都汇聚于此的盛状。
然郁欠欠眸光却渐渐沉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从未见过,可他如今才看上这么第一眼,就已经认出是谁的人。
他想,是了,那个人一来,凌夜还当真没空理会金樽。换作是他,也是一样的。
就是不知,凌夜会如何对待那个人……
郁欠欠没多看,很快就收回目光。
没等在人头攒动的湖畔上寻个落脚处,就听阵阵喧哗响起,有人在朝他们挤来,想一睹新任少君的风采,也有人在拼命退后,似是在迎接谁的到来。
郁欠欠正被人背着,索性借力攀爬几下,爬到脖子上坐着。
这样一坐,他比旁人都要高,便也一眼望见来人是谁。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碧落银河,金风玉露。
来人,金满堂生母,暨金玉宫帝君,婆罗无花金玉露。
第28章 怀古
婆罗全名优昙婆罗,“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
此花一贯被尊为佛花,生于佛陀道场,亦长于佛陀道场。若非佛家子弟,寻常人没有那个佛缘,是极难得见佛花的。
金玉露能以此花扬名,据说乃是因为她天生慧根,离皈依佛门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了,时任凡间帝王之人与她一见钟情,当众许聘。她当即自断慧根,放弃皈依,转身回家嫁人,好不潇洒。而在她的婚宴上,佛门差人送来贺礼,赫然就是一株极其珍贵的优昙婆罗。
也不知是慧根未断干净,还是那株优昙婆罗让她有所明悟,婚后第三天,金玉露开始闭关,整整一年方才出关。
出关时,她一手持花,一手抱着个婴孩,宣布此子为她亲子,名满堂。又言她自创了一种功法,取优昙婆罗之意,曰“婆罗无花”。
她还规定,婆罗无花非金玉宫帝君不得修习。即便天资再好,也是枉然。
所以时至今日,能被冠以“婆罗无花”之称的,放眼整个金玉宫,只她一人。至于金玉宫外,就更没有人了。
“快让让,帝君来了!”
“原来这就是婆罗无花……”
“是啊,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此行不虚。”
修者们你推我搡地给帝君让道,还不忘努力抬头,一睹帝君尊容。
但见祥瑞之气几乎铺满了整个玉关湖,有花圆如满月,千堆卷雪,恰似璇霄丹台,人间仙境。那通身华贵的帝君行走其中,每走一步,落于她身后的优昙婆罗花立即随风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正是婆罗无花。
——以婆罗无花来迎接金满堂,足见她对这个儿子的重视。
金玉露伴佛花而来,沿途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口称帝君。她却全然无视,也不去看被人拖着的形如死狗的金樽,她只定定地看着金满堂,半是欣慰也半是满意。
须臾目光一转,竟是停在了郁欠欠身上。
此时郁欠欠还跨坐在手下的脖子上,表情沉静,独眉头蹙着,浑似个小大人。见金玉露望向自己,郁欠欠眉头蹙得更深,却也没收敛,照旧稳稳当当地坐着,一点都不担心会被她看出什么端倪的样子。
除还在玉关洞天里的那三人外,别的人,不管谁看他,他都不怕。
反正这天底下,也就那三个至尊。
金玉露走到金满堂面前,站定了,方开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金满堂朝她行了一礼,答:“这孩子是圣尊带过来的。”
“圣尊?”金玉露恍然,“难怪长得如此相像。”
说完就没再关注郁欠欠,而是布下屏障,询问起金满堂在玉关洞天里的经历。
凌夜炼制的灵药此刻犹在发挥着效用,包括金玉露在内,所有人都未能看出金满堂如今已达少君之境。自然,金满堂也不会傻到在这时说出口,他只言简意赅地把自身经历叙述一番,而后便提起了金玉宝珠。
他先是隐晦地提及金玉宫里出了位新至尊,接着才表明金玉宝珠有了异变,玉关洞天里正水深火热着,请母亲不要先行关闭屏障,免得把三尊困在里面了。
果然,金玉露听后,神色立即就变得凝重了。
她皱眉道:“当真如此?”
金满堂道:“儿子所言,绝无半句假话。”
金玉露沉吟片刻,觉得此事有些难办。
倘若有至尊在还好。
眼下圣尊失踪,邪尊魔尊和那位新尊都在玉关洞天里,举目再无其余至尊。她金玉露虽贵为帝君,可到底未及至尊,单凭她一己之力,如何能力扛玉关湖屏障带来的威压?
玉关湖的屏障虽能人为关闭,但究其根本,乃是自然形成,天地威压之下,她一介帝君根本承受不起。
金玉露左思右想,决定不管屏障,让无关人等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正待把修者们送去对面湖岸,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刺亮的雷霆陡然在天际炸开,天地间霎时白光森森,映得整个玉关湖如同白昼,一时间竟什么都看不清了。
也映得前方洞天里,离玉关湖最近的那座在雷声中砰然倒塌的山峰上,一头遍体鳞伤却仍悍不畏死的异兽,愈发血口獠牙,硕大无朋,端的是可怖无比。
金玉露是帝君,自然能看清此刻寻常人所看不到的。
于是看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一下被异兽撞塌,她蓦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