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己灵识的枝条无声地生长着,带着花液温柔地刺探进了少年隐秘的地方。荀枝唔了一声,下垂眼蒙着水雾,不安地动了动双腿。
隋臻按住荀枝要去抓那枝条的手,低声说:“过会便好了,不必怕。”
第51章
137.
我嚼着隋师兄给我的花瓣,觉得嘴里甜滋滋的。隋师兄浓墨般的长发散在我的脖间,挠得我有些发痒。
这般看着隋师兄,不知为何觉得他比先前要更好看了。他雪白的道袍上有淡淡的兰草香,我仰着脸去嗅他衣襟的味道,他有所察觉,就压下来吻我的唇,又轻声念着我的名字:“阿枝。”
他话音落下时,我腿间好像流出了甚么热热的东西。沾着那些晶莹液体的枝条又抽了出来,缩回到了他的衣袖里。
“人心中会有欲望,”隋臻垂眸看我,微微地笑,“会恐惧,会胆怯……”
“花不会常开不败,人间有风霜雨雪,它要盛开到最好的时候,要经历于它而言……十分漫长的岁月。”
他拥我入怀,慢慢地将身体与我紧紧地贴合起来。我觉得身下有些痛楚,但很快便便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滩春水,隋师兄将身子微微抬起,安慰似的亲我的唇角,让我不必忍着不出声。
夜风从未合拢的窗外吹来。
风里都有花香,约莫是真的春深了。
138.
入春。
他从梦中惊醒,在缭绕的香雾中昏昏沉沉地起身。师父说这是安神香,为避免他再为梦魇困扰,才让它在屋中常日燃着。
院子里的花又开了,他伸手折了一支,又折一支,直到将所有的花苞都折下,才愣愣地停下手。
“娘要你事事都做到最好。”幻象中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看他,说,“你会如娘所愿的,是不是?”
诸事皆要至臻。
“大师兄!大师兄!”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喊他的声音,回过神时眼前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抱着一大堆野菜的小师弟。
小师弟长着双下垂眼,毫无威胁力,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像是兔子一样。
隋臻伸手摸了摸师弟的脑袋,问:“你拿这些做什么?”
“我在师父给我的书里看到啦,这种草是可以吃的。”荀枝看起来很高兴,“师兄要来试试我做的菜么?”
隋臻想,为什么就这点事,四师弟也能这么开心呢?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说:“好。”
荀枝可能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
隋臻一开始看荀枝做菜时是这么想的。
因为小孩生不起火,就鼓着腮帮子拼命往里头吹气,结果火没生起来,还把自己弄成了个小灰脸。
裴应过来时笑话了荀枝一通,才替小孩把火生了起来。
隋臻在一旁沉默地看了会,才走到沮丧的师弟面前,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小孩脸上的灰,说:“等师弟学会做菜,便叫我第一个来尝吧。”
荀枝重重地点头,一边掉着泪珠子一边朝他笑,说:“我一定先给大师兄尝。”
第52章
139.
隋臻披好衣服出来时,看到裴应一脸血地靠在门口。
隋臻说:“我倒不知道你有听墙角这种癖好。”
裴应擦了擦脸上的血,酸溜溜地道:“我也不知隋师兄夺人所好的功夫这么厉害,真不愧是大师兄。”
快吃到嘴的师弟被师兄截胡了,裴应要说自己不生气肯定是假的。他刚想在里头用灵识挥拳打隋臻,本体就被凶兽抓了一爪子。
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脸更疼还是心更疼。
总之都不好受就是。
隋臻说:“夺人所好?”
裴应:“……”
隋臻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地说:“裴应,假若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就去让店家打桶水来。”
说罢,他就把门又合上了。
140.
隋臻,你为什么是这种人?
裴应这才顿觉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个朝夕相处过十来年的大师兄。
他怎么就光去防江靳了呢?
141.
我把半张脸沉在水里,眨着眼睛看向面前的隋师兄。
他的手略过我的鬓发,温温柔柔的。
隋师兄问我:“方才累么?”
我从水里冒出来,趴在桶边仰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觉得……觉得有些酸痛。”
他笑了笑,垂头来亲我的眼角。
屋外月光淌进来,他的指尖在亮闪闪的水
面上转了转,便又点出了几片梅花的花瓣。
假若师兄能这样一直陪着我就好了。我抓着他的指尖,不知为何又想到飞升的事。师兄当神仙自然是好的,我怎能这般自私呢?
隋师兄说:“阿枝,我不会走。”
似是怕我没听清楚,他又说了一遍:“不会走。”
我含着眼泪垂下头,说:“我也不会走。”
142.
名门正派中有一弟子为魔教女子所惑,竟甘心为她舍弃修道成仙之机缘。
众人皆以为其愚昧至极,魔何等狡诈,这般接近一个仙长,哪会毫无理由。
魔何等狡诈,又是何等无辜。
到了结为道侣的第七年时,那青年就亲手剜出了魔的心脏,以其心头血锻出了绝情剑。
他就用那柄剑斩了他与魔孕育的孩子。
重新入道实为难事,必须要彻底斩断俗根。
孩子的尸身被他埋在池水旁的柳树下。
入冬时寒风凛冽。
恰好路过的元真仙人就顺手将柳树下的小少年的灵魄带回了福禄山中。
小隋臻跟在元真仙人身后,踩着落叶走过山间,抬头时望见了远方的祥云。
听说是有修道之人要飞升,天上才会有这等异象。
风太冷了。
所以花草才会凋谢罢。
143.
或有情爱如风月,转瞬即化穿肠毒。
第53章
144.
荀宿愈发地黏我了,也不知是为什么。它变成人形后重得很,又老爱挂在我身上,像是只大狗似的。
它还爱抢我的玉米饼,分明我都另外给了它一份,它却只爱啃我咬过的那块。
“阿枝,”它抱着我,亲昵地用凉凉的脸颊来蹭我的脸,“我喜欢阿枝。”
荀宿也只在裴师兄和隋师兄出去修道时才会化为人形,我还挺喜欢它的,原先觉得它模样长得凶,但后来觉得它乖乖的,一点都不像别人口中说的可怕的凶兽。
它不论什么时候都陪着我,让我安心了不少,即便是师兄们不在的时候,我也没那么寂寞了。
它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我的唇角,黑黢黢的眼睛亮亮的。我摸了摸他硬而扎手的黑发,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回福禄山么?”
荀宿握着我的手,点了点头。
他的手掌竟然也比我的大,过长的指甲被我剪掉了,现在只剩圆圆的指盖面。
“你要是来陪我的话……”我说,“那我就做六个人的饭菜了,啊,你也吃人的饭菜么?”
荀宿点头。
我在想是不是我说甚么它都点头。
常年不出山的我也没什么朋友,多一只凶兽说话或许也是不错的事。
145.
裴应并不觉得多一只凶兽是什么好事。
他是个会记仇的小肚鸡肠的男人,上回被荀宿挠了一爪子,让他对这坏东西印象更差了几分。
偏偏坏东西跟师弟定了全血契,性命相连,他也不好真出手伤它。
可这真是气人,尤其是他半夜回来,发现荀宿趴在床头,趁师弟睡着的时候偷偷去亲师弟的唇时,他简直气到差点当场拔剑。
146.
近日来裴应在人间做着别的要紧事,有些危险,便不怎么带着荀枝一起出去。
他又去了荀枝一起乘过舟的江面,雨落了几日,水浪上漂浮着片片落花。
他变了张朴实的青年脸庞,独自打马自街市走过,听到喧嚣闹市声,闻到烟火气。
街头玩闹的孩子茫然地抬头看他,三三两两的行人绕过他的骏马,低声议论着甚么。
人声鼎沸处,却是最孤独。
可一想到荀枝,他心头血便又热了起来。
裴应照常买了零嘴回去,一路上想,或许是他真的慢了一步罢。
隋臻是何时有的那等念头的呢?他也不知道。
从前他以为隋臻对荀枝都是装出来的温和。他知道隋臻面上光风霁月,底下却藏着另一番不能为人所探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