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就非要跟我这么刺?”韩放一甩胳膊,径直往里走,“理发店不理发还能干什么?”
池逍敛了笑容,面无表情道:“多谢韩少爷捧场。”
韩放往椅子上一坐,自然是指定池逍帮他理。
他望着镜子里来来去去的人,挖苦道:“生意不错啊?最近靠着促销招了不少会员吧?就是不知道,你这些别人玩烂的伎俩能撑多久?”
“那又怎样?”池逍如今面对这人,已经不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语气轻快地回道,“韩少爷还不允许一个小老百姓自力更生吗?”
“自力更生?”韩放嗤笑,“翁川皓帮你投了多少?”
“您知道的真多。”池逍不恼,削发剪挥得嚓嚓响,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韩放愈发嘚瑟起来,“翁川皓现在自顾不暇了吧?不管谁干的,他的牌子是砸得差不多了,东山再起哪那么容易呢。”
“韩先生说得这么笃定,莫非是你干的?”
“你——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强压下火气,“你要是有点眼力见来求求我,起码自己还能过上好日子,否则等他赔钱赔得晕头转向,你怕是连明年的工钱都付不起,你打算跟他一块要饭吗?”
“我觉得,和他一起要饭挺好啊,”池逍笑嘻嘻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要过饭呢,体验一下也不错。”
韩放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虽然做好了被讽刺的心理准备,但他想不到池逍一丝颓废的样子都没有。不仅池逍,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曾因这件事改变对翁川皓的看法,反而夸他有担当,第一时间要求所有店面停业。真不明白那个姓翁的给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两个都那么向着他。
气闷之下,韩放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站起来。
“哎,韩先生,”池逍一手压着他的肩膀,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剪刀,“现在我手上拿的可不是瓶子,您最好当心点,万一不小心有个什么差错,我可担当不起啊。”
池逍看得出来,韩放这人也就是吃软怕硬,越对他低声下气他越来劲;真刚起来他反而不敢怎样。
至于韩放这边,倒不是怕池逍和翁川皓,他真正忌惮的仍然是自己老爸。现在好不容易说服韩岳峰准许他从那个全是鸟语的地方回来,在自家公司里上班,以后能得到多少好处还得看现在的表现呢;为了个不服管束的男人再让手头的一切全飞掉,太不值得。
他在池逍面前能做的,无非是过过嘴瘾,再冷笑着扬长而去。
韩放说的话夸大其词的成分居多,根本打击不到池逍,但也算歪打正着地给他提了个醒。
翁川皓目前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资金周转也可能出现困难;他必须更加振作,保持理发店的稳定营业,方能不给对方增添麻烦。
想明白这个问题,池逍立刻打起精神,更积极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第61章 水落石出
翁川皓的预感并没有错。
又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便接到了案件负责人的电话。
“什么?!”他的表情十分凝重,“嗯,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过去一趟。”
“怎么了?”池逍望着他阴成了霜的脸色问道。
“嫌疑人抓到了。”
“是那个——”
“嗯。”翁川皓点头,失望地垂下眼睑,他还是难以接受这种行为出自于饭店的员工。
犯事的店员叫何俊,其实半个多月前在餐厅被翁川皓和经理批评时,他尚未产生报复心理。不到一百块的菜金对服务生工资来说不是天文数字,犯不着为这种事铤而走险。然而几天前他与室友之间爆发了激烈口角,成为事件最直接的导火索。
何俊不善言辞,性子安静,但不是那种好相处的老实人,反而比较爱计较、心眼小。室友偏偏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平常时有摩擦,那天整理房间未经他允许,把他的包挪了位置,何俊发现后立刻甩了脸,室友也不让步,对骂起来。吵得急了,室友口不择言道:“谁像你那么阴暗,自己上错菜还算顾客头上!”
一句话让何俊愣在原地,再无言语。可心里的怒气不减反增。
那天在大厅发生的事,很多同事都看到了,也被经理当成反面教材提醒,他本来就不舒服,好不容易过去这么多天,以为别人都忘了,他便可以轻轻松松当没发生过。
谁料室友一直记得,并在他生气的时候像炸弹一样抛出来,令他无言以对。
何俊难堪至极,迟来的怒火几乎将他烧化,他把这一切过错都推到了饭店管理人身上。
翁川皓也好,经理也好,都是让他颜面尽失的罪人。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打击办法就是投毒。
当然,他没那么大的胆子真搞出人命。他的老家在乡下,各种农药都不难搞到,于是找来毒性最小的一种,用的剂量也不大,只要能给饭店添点麻烦,让管理人员尝尝被责骂的滋味,就足够他出一口恶气了。
翁川皓开口之前,大堂李经理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事件发生的前一天和当天,何俊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做事不怎么积极,且小错不断,反而出事之后他的表现异常镇定,面对调查人员的频频来访,也没有其他员工的慌乱。
结合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很难不令人生疑。经理悄悄将自己的发现反映上去,办案人员很快找到了被何俊扔掉的农药瓶子。
何俊察觉到事情败露,立刻动身,准备乘大巴逃回乡下,被警察在汽车站逮捕。
事件结果出来之后,网上对贤轩阁给予同情的声音多了起来。
“老板没错啊,教育员工应该的!”
“贤轩阁的服务态度真的好,以前有次去吃饭也遇到过上错菜,跟服务生说明之后把菜赠送给我们了!”
“太惨了吧……这什么白眼狼?”
也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键盘侠,继续冷嘲热讽的。
“这么大的事饭店怎么可能一点责任没有?人不是他们自己选的?招工眼瞎怪谁?”
“大饭店用工这么随便,以后真不敢在外面吃了!”
“就是啊,谁知道哪个人跟老板有仇给投毒了呢。”
池逍的视线扫过翁川皓的手机,第一眼瞥到的就是几条刺眼的评论。
“别看了。”他拿过手机,按下锁屏键。
“没事,”翁川皓一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其实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遗憾的是,这么多顾客生病遭罪,还有差点回不来的……”
如果当初招人的时候再多考察考察,或者那天发现问题立刻辞退……也许都不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但这不是你的错。”池逍肯定地说。他始终不理解,一个人的恨意为什么要由无辜的人去承担,当初的宋坤是,现在这个何俊也是。
贤轩阁的各分店先恢复了营业,虽然饭店在事故中不是主要责任方,却还是受到了负面影响,营业额大幅下滑。
而且何俊完全没有赔偿能力,现阶段他所造成的损失、对患者的诊疗、补偿等费用仍只能由饭店承担。
对于翁川皓来说,他处在一个新的开端,却远未到打回原点的程度,这么多年的积累绝不至白费,唯有更严格的制定规章、完善制度上的漏洞,并落实赔款,方能给大众一个交待。
这几天,池逍每次回家,都见翁川皓在电脑前忙碌。
“做什么呢?”
“看人事部传的文件,”翁川皓没有回避他,指着屏幕说,“我让他们对招聘考核和培训计划做了一些调整。”
“嗯。”池逍走过去,翁川皓已经开始在文件上做修改。
“对了,”翁川皓一边打字一边说,“过两天我要回趟家,你好好照顾店里。”
池逍一愣:“你爸妈家?”
“对,我爸妈因为这事担惊受怕了好几天,还想来看我,但是我爸腿不好,还是我过去一趟吧,看看他们。”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池逍郑重道,不是商量的语气。
“你也回去?”翁川皓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他,“你的店才刚开,怎么走得开?”
“我又招了几个人,能顶住,”怕他反对,池逍有些低落地说,“你之前说要带我回去的。”
“我是要带你回去啊,”翁川皓笑了,“我本来是想等过一段理发店步入正轨了,再让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