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她时间嘛!”肖明伟往肖如君盘子里夹着菜,“该讲的道理我都跟她讲了,她需要时间消化。”
肖如君不知道他都跟袁飞霞说了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也就是为他辩解的那些老生常谈,反正他跟袁飞霞谈,说的可能也就是这些。这时候他才觉得,有个爸爸还真管点事。
他沉默的吃了两口菜,依然食不知味。
小饭馆的电视里放着八点档的电视剧,大概都是些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剧情,吵吵闹闹的,显得只有三两桌客人的小屋也并不冷清。没事的服务员和老板都支着胳膊倚在柜台上看得入迷,肖如君不禁也跟着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肯定也是袁飞霞正在追的剧。以往袁飞霞没事就喜欢跟他唠叨这些电视剧剧情,还深入浅出举一反三活学活用的套到现实生活里,谁家的小谁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啦,一说起来就说个没完,把肖如君烦得要死,又不能叫她闭嘴,只能耐着性子左耳听右耳出。现在他反而开始怀念袁飞霞跟他没话找话说的日子,他都不知道有多久袁飞霞没跟他说过三句以上的话了。别因为这事再把亲妈搞抑郁了,那肖如君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两人马马虎虎吃了个晚饭,肖如君还难得陪着他爸喝了点酒,肖明伟虽然知道他正在烦心,但心里还是不免有点高兴,毕竟这种机会还是非常少的。这一家子,也算是奇葩朵朵开。
吃完饭,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饭馆,刚一出门就看见远远的有几撮老阿姨往小区大门这边走来,一人拿着一个艳粉艳粉的广场舞大扇子,显然是刚散场一波,正三两成群得往家走,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里面嗓门最大声音最响,眉飞色舞指手画脚的那位,不是袁飞霞又是谁?
肖如君父子俩呆在小饭馆门口,看着袁飞霞走近到跟前,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她主动看见他们两个,走过来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啦!”
肖明伟好像做错事似的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说:“带着孩子吃个饭。”
袁飞霞没好气的白了肖明伟一眼,又对肖如君道:“你干吗找他吃饭,闲得慌?叫外卖不好吗?”
肖如君仿佛听见惊天大新闻一样瞪大眼:“你嘴里竟然能说出外卖俩字?”平时肖如君只要一提吃了外卖,就会被袁飞霞疯狂骂上三天,仿佛吃一次外卖能减寿三年。
“你吃点健康的不就行了嘛!”袁飞霞毫不心虚,“什么沙拉之类的!”
肖如君嗤得一声笑了出来,双手插在大短裤的裤兜里,晃晃悠悠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轻轻撞了一下袁飞霞:“不生气了嘛?”
袁飞霞拿着跳舞的大扇子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扇着风,故意背着脸不去看他:“怎么可能!你可真是出息了肖如君,我要是肯被你气死,早就死上八百回了!”
肖明伟急地一跺脚:“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跟你儿子串通起来骗我!”袁飞霞开始无差别精准攻击,“都是你生出来的好儿子!”
袁飞霞会骂人了,两人反而松了口气,乖乖得低眉顺眼的听骂,世界上最动听的骂,妈妈的骂,甜蜜的骂。
“我这辈子就算毁在你们爷俩手里了!”袁飞霞最后愤愤地总结,然后扭着屁股打头往小区里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又回过头对肖如君道:“改天叫他来家里吃饭,给妈妈见见!”说完又自顾自闷头往家走去。
肖明伟如释重负地拍了一下肖如君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到时候一定叫上爸爸哈!”
肖如君尴尬一笑,心想这一关是过了,可是你要见的那个人我给你上哪偷去呢?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人生,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啊!
两天后,肖如君发现自己这关可能真的是过不去了。孟祈年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微信也不回,网上的各种社交软件更新都停留在一个月前,除了工作室微博还在哐哐哐地发声明告人,与他个人相关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仿佛彻底人间消失了。肖如君坐不住了,闹哪样啊,怎么所有人都跟自己玩消失这一套,自己真的有这么烦吗?吵一架打一架也比躲着不见强啊,肖如君快崩溃了。
☆、第 34 章
他别无他法,如果连工作室都蹲不到人,肖如君就真的没办法了。反正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不能连工作都不要了吧?到时候肖如君就去他工作的地方闹,告他始乱终弃,背信弃义,喜新厌旧,抛妻弃子……抛妻弃子还是算了吧……
肖如君心情复杂的到了孟祈年的工作室门口,隔着玻璃门往里一瞅,心口顿时凉了半截。里面几乎全都空了,空空荡荡一间大办公室,连片纸片片都没剩下。不至于吧?肖如君大惊,躲我躲得连工作室都卷铺盖卷搬走了?我有这么大面子吗?这是真要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干什么!这人也太玻璃心了!
肖如君在门口气的七窍生烟,突然听到里面还有脚步声,从楼上走下来,连忙抬头往前一看,正跟正在下楼的小兑打个对眼。小兑看到肖如君,又惊又喜,连忙打开门把他放了进来:“肖老师,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明天我们就都搬到新公司去啦!”
肖如君难掩尴尬:“是吗,那恭喜哈……”
“真不好意思,这边的家具都搬走了,也不能让您坐了。”小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没事没事,我……”肖如君脑袋一片空白,开始胡说八道,“我就是路过,想进来要口水喝。”您是什么旧社会的化缘人吗?
小兑到没听出什么不对,还接着他说道:“那完蛋了,饮水机也搬走了。”
你还真当我要水喝……
肖如君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觉得自己也挺没意思的,人家根本就不欢迎自己了,连工作室都带着跑路了,生怕他再找上门,他还真来了,还不嫌自己丢人。肖如君顿了片刻,大概也明白孟祈年是什么意思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小兑叫住了:“肖老师,你想找孟总是吗?”
肖如君转了一半身子,听他这么一说,他又原路转了回来:“他……他在哪呢?”
“孟总不在国内,他去巴黎了。”
怪不得电话打不通。
肖如君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干涸,他倒是真想来杯水。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
“两周前吧,”小兑回忆道,“本来这边办公室到期搬家,他是要亲自盯着的,但是他连这都不管了,急匆匆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原来不是为了躲我搬家啊,我道是也没这么大面子……肖如君想,心情多少跟着轻松了点。
小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写了些什么,然后把那页纸撕下来交给肖如君:“他去巴黎常住这个酒店,如果你要找他,只能去这里了。”
肖如君接过来,看着那个名字,沉思。
法国,巴黎,戴高乐机场。
肖如君从飞机上下来那一刻,额头上还在不停冒冷汗,腿也是软的。他贴着墙根一步步往出关的方向挪,后面一个平均年龄超过七十岁的老年团浩浩荡荡地戴着小红帽,健步如飞地从肖如君身边经过,很轻松就超过了他,让肖如君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才是需要被敬老爱幼的那一个。
脚踏在实地上,心慌的感觉慢慢好多了,肖如君从机场走出来,被欧洲明媚的艳阳猝不及防地照了一脸,整个人还浸泡在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里,不相信自己就那么坐了九个多小时飞机,跨越了一整个大洲,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只为了找一个人。他觉得自己八成就是疯了。
肖如君坐了机场公交,又换了地铁,拿着手机跟着导航辗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小兑给他写的那家酒店。此时正值欧洲的旅游旺季,好的酒店往往已经人满为患,酒店大堂里,排队等着入住的游客三五成群的堆在前台,即使提前预定,也可能会出现很多意外的情况,再加上欧洲人这个办事效率实在感人,看这情况不知还要等多久。肖如君郁闷的把头靠在行李箱手柄上,坐在大堂一角的沙发里,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发呆。单就这一早上的见闻来说,肖如君并不觉得巴黎哪里算是时尚之都了。我看他们欧洲人穿的也就那样嘛!肖如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