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沛和刘文博面对面坐着,窗外的声音像铁皮在粗糙的墙皮上来回摩擦,瘆死个人。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屋内上空飘荡着躲不掉的知了声,下面沉淀着磨人的猫叫声,夏沛听得抓心挠肺,简直抓狂。
刘文博打小每年都会在山脚下听到猫□□的声音,不足为奇。小时候,他们还住在老屋里,猫多,声音更加凄厉,刘文博还不解的跑到爸爸妈妈屋里问一句,外面什么声音,刘妈妈故意吓他,说那是鬼哭的声音,专门来找不听话的小孩子,吓得刘文博乖乖的回屋睡觉。
夏沛好奇的走下床,踩着板凳扒着窗户看外面,屋后的树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刘文博躺床上,闭着眼睛,如今,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明白窗户外面的野猫在干什么,更不想搭理,头埋在枕头里睡觉。
可是,夏沛好奇啊,这可是他第一次听见这动静,虽说听着瘆人,但更让人好奇,兴奋。夏沛头伸出窗外,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跳到屋后去,看看这猫长什么样,在干什么。
听了一会,猫叫声凄凄惨惨戚戚,夏沛的好奇心褪去,也开始觉得烦人,喊刘文博,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折磨。
刘文博说,在等一会,等他爸爸出来就可以了。夏沛还在纳闷,猫叫和刘爸爸有什么关系,正纳闷着,夏沛看到堂屋的灯开了,刘爸爸走到后道垛子里,开始对着屋后学狗叫。
“汪汪汪。”刘爸爸扯着嗓子怒吼着。
夏沛惊呆了,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想大笑,又不敢,跑到床边,头埋在枕头上,一个劲的捶床,刘爸爸的狗叫声还在继续,这是什么操作,夏沛憋笑憋得都快抽过去,一个劲的晃刘文博。
刘文博听着爸爸对着屋后学狗叫,真是模仿的惟妙惟肖,停顿,语气,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刘文博也忍不住了,墙不隔声,怕爸爸听到,咬着嘴憋笑。
李文博被晃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揪起床单,把整个头抱住,笑的真个背都在颤抖。
这招真管用,猫叫声停止了,刘爸爸关上灯回屋,刘文博夏沛缓了半天,才恢复到正常。“你爸真牛。”夏沛竖起大拇指,小声的说话。
夏沛刘文博昏昏的继续睡觉,可过了不到十几分钟,猫叫音又开始,猛地一叫,刺啦一声,吓得夏沛浑身一哆嗦。这一次,夏沛有经验了,安静的等待着刘爸爸出来学狗叫吓唬窗外的猫。
刘爸爸没有出来,刘文博屋后,小树林后面的一户人家出来了,拿着两个不锈钢盆,叽哩咣当的使劲敲,敲了半天,猫还凄惨的叫,一点也不管用。
铁盆声停住了,过了几秒,屋后的人家做足了心里准备,放下脸面,疯狂的学狗叫,叫的比刚才刘爸爸的声音还猛,那架势,恨不得咬住猫的脖子吃了它。
夏沛再一次被点了笑穴,拍着床笑,边笑边问刘文博:“你们庄怎么这么好玩。”
“你笑就笑,你在晃我,我就把你扔猫窝里去。”刘文博说着没憋住了,又跟着笑了起来。
夏沛笑够了,想要安静下来睡觉,又想起什么,翻过身往刘文博那边靠靠,把嘴巴凑到刘文博枕边,小声说:“一会猫要是再叫,咱两爬窗户上学狗叫行吗?”夏沛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想法都笑了。
刘文博没说话,翻过身看夏沛,一双眼睛映射着窗户边的光,忽闪忽闪的眨眼,在黑暗的屋里一闪一闪。
“可以,但没必要。”刘文博说着翻身,不想理会旁边的大傻子。
夏沛一早就起来,跑屋后找昨晚的小猫,一个猫影子也没找到,刘文博爬窗户边上看着树林的夏沛,说:“别找了,等过一阵,山上就会出一群小猫,一群又一群。”
夏沛回到家,看到刘爸爸刘妈妈眼底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又走到屋里,刘文博也是,夏沛扒拉着眼睛照镜子,自己也是,估计这一片的人,昨晚都被那黄猫弄得恼了半天。
从那天后,夏沛在院子里见到那只大黄猫,看着他蜷缩成一个球,趴在墙头阴凉出慵懒的躺着,始终不敢相信那就是能发出凄惨叫声的小猫,过了好久才敢重新抱起它。
☆、20
刘文博早就在学校里过完生日,刘文博说自己还没有吃生日蛋糕,不算过生日的,要在家里吃长寿面,吃蛋糕,才算真正长大一岁。
刘文博一早就和夏沛站在乡镇公交站牌等车,庄里人都勤快,五点半是最早的一般车,早就有人背着包在站牌下等着了。
进城的路穿过一片森林,两边的树郁郁葱葱,茂盛的让司机师傅恼怒,伸出来的枝丫划到了车身,师傅听着丝丝的声音,心疼的难受,嘲讽的说:“看路的人冬眠还没醒吗,不赶紧出来修修树枝子。”
刘文博下车没有去买蛋糕,蛋糕这事不着急的,刘文博和夏沛对视了一眼,露出低级趣味的坏笑,勾着肩朝学校旁的网吧走去,虽说在村里日日接触新鲜的事,但是远离了网络游戏,还挺想的慌。
夏沛坐下带上耳机,刘文博充好钱坐到旁边,等开机的时候搓搓手,嚣张的说对夏沛挑眉,要在游戏里一绝高下。两人早上六点进网吧,下午三点实在打不动了,揉了揉手腕,眨巴眨巴眼,活动着快僵硬的腰,从网吧出来。
外面毒辣的阳光刺激的两人流眼泪,两人在街上愉快地溜达着,拎着个大蛋糕,坐着车优哉游哉的回家。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快,刚觉刚刚才上车要去城里,转眼就坐着车从城里回来,路过树林时再一次听到伸长的树枝吱吱呀呀滑车身的声音。
回家时已经六点了,平日里清亮的天今日格外殷红,天上是通红通红的火烧云,车内的老人头顶在玻璃上砸吧着嘴说:“老天爷啊,这云要烧透天啊。”
夏沛和刘文博齐刷刷伸着头往外看,西边的云彩跟火海一样熊熊燃烧,看一眼让人浑身都跟着发烫,赤红的太阳挂在山尖尖,是不是锋利的山间刺破了太阳的肚子,火红的热铁水没个边的流,把天染了个遍。
转过头去,东边被映照的粉红,从西到东,一条完美暖色渐变带,赤红,暖橙,亮黄,嫩粉,还有淡蓝的打底色,大自然作起画来,人类也只有吃惊叫好的份。
“我妈要是问话,你替我挡着啊。”刘文博拎着东西站在门口嘱咐夏沛,推开门让那个夏沛先进。
“还知道回来,人家太阳都知道下山回家,你两可倒好,进个城买个蛋糕,买了快一年,我这菜是炒还是不炒,下午切得菜,都快蔫了。”刘妈妈正炒着菜,看夏沛从门口进来,刘文博走在后面,直接点名说起来,“老二,你是不是又去打游戏了,一天不想着打游戏,你就手痒痒。”
“夏沛想去查学习资料,让我带他去的。”
夏沛回头一脸懵,又不敢辩解,想拿眼前的木棍捶刘文博这张嘴,说瞎话真是张嘴就来。
“村里支部的电脑就是给大家买的,还能打印,你就是想去打游戏,还捎带小沛,他知道城里的网吧门朝哪开啊。”
夏沛松了一口气,还是刘妈妈明事理,不用自己解释了。
“也就你考上大学了,我和你爸不稀哒管你(方言:不想管你),要不然早收拾你了,你忘了你高中泡网吧里挨揍的事了,当心你爸爸知道又收拾你。”刘妈妈手里利索的收拾着鱼,嘴里不停的说着刘文博高中的的事。
夏沛好奇的睁大眼睛听着,仿佛睁大眼睛能听得更清楚,听到更多的细节,但刘妈妈知道这是刘文博的生日,说着说着就停了,转过头问夏沛有什么想吃的。
刘妈妈拿出一根面,不停的搓,搓成细条,小心翼翼的捧到锅里,一碗煮好了再煮另一碗,中间不能间断,吃的时候也要挑出头来,从头开始吃。
这是小孩子过生日时长寿面的做法,一根不断,保佑日后顺顺利利,没有磕绊,等到了岁数,那些老人们就不在吃长寿面了,而是在生日那天宴请亲朋,然后让他们把自己碗里最长的一根面挑出放进寿星的碗里,再过几年,刘爸爸就要按这种方法过生日了。
刘妈妈擀出的面劲道好吃,刘文博看着碗里的长寿面,挑出面头靠着强大的吸力不停的吸进嘴里,嘴里塞满面条咬了一大口蒜,滋啦滋啦的在嘴里嚼起来,刘文博给夏沛一块,说:“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