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算命先生一脸高深莫测,“现在你不是就站在我面前?”
“我早算过了,你爸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一直暗地里寻找换命的方法。他是个丧心病狂的,最后竟然就找了一个和宋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想要瞒天过海,逆天换命。”
“这样当然不行,你哥和那个孩子两个人倒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干了很多错事。”
“前些日子,估计你爸也察觉到了不对,特意来找了我,谈了件事。这件事,现在不能告诉你,我的用意,你以后会懂的。”
宋胭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像一滴墨水坠入湖中,荡开涟漪。
“那么,乔澜呢?我身边的重生者,又是怎么回事?”
算命先生笑了:“这都是你种下的果。”
“我?!”
“对,世界本来就不止一个,人间万千,你们所接触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你所在的人间,比起上一个红尘,发展要慢上许多。本来这两个世界殊途同归,最后都是要毁灭,又重组,一步步接近最高文明的,而你,永远都不可能遇到那个世界的人。”
“偏偏就出了差错。”
“那个世界的你,本来应该在二十三岁自杀,和你哥哥换命,你哥哥得以长命百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羁绊太深,无意间影响了很多人,那个叫乔澜的人,自觉对你亏欠太多,最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到了这个世界来,来拯救你的所有不幸。”
“所以,”宋胭懂了,“这根本不是重生?”
“说难听点,只不过是在别的位面弥补自己的过失而已。”
“可是,”宋胭呐呐,“乔澜以为,自己重生了。”
乔澜待她的热心从未改变,哪怕她其实不是她有所亏欠的那个“宋胭”。
“宋时呢?他怎么也到这来了?”
“他?”算命先生掐着指尖,嘴里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眼睛突然一亮,“他活了很久,罪孽深重,孤独了半辈子,对你的愧疚与日俱增……”
宋胭挑眉:“因为执念深重,就可以到这儿来?”
“哪有那么简单,”算命先生笑了,“这种事情,一看就是我的手笔。”
“你的?!”宋胭彻底震惊了。
真相好像是个错综复杂的谜团,本来宋胭一根根抽丝剥茧,还能保持清醒。这会儿算命先生直接拆开了线团摊成一地,她头昏脑涨,根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理了理思路,宋胭问:“也就是说,你可以让人在两个世界里穿梭?”
“不是,”算命先生纠正宋胭的措辞,“你可以把这些位面理解为平行世界。只要别的世界的人到了不属于他的世界,就会代替那个原本属于这里的人活下去。”
“那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呢?”
“会灰飞烟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下葬
所以乔澜和宋时所谓的“重生”,实际上,都是以他人的死亡换来的?
乔澜,根本不是那个和自己相处了很久的乔澜,自己的哥哥宋时,也在不久前,灰飞烟灭了。
一时间,宋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的乔澜和宋时没有错,他们不会知道自己重生的代价是让别人灰飞烟灭。
对自己的好,都是真的。
半分不掺假。
宋胭抬头看向算命先生,问:“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看就是你的手笔?”
算命先生摸摸胡子,说:“那个世界,既然有你,当然也有我。能帮他们到这个世界的,只有我。”
宋胭觉得,一切好像都是张大网,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轮回……不论他们这些不同世界但相同姓名的人在哪,其实都无法逃脱面前的人的掌控。
或许数宋胭的表情太过防备,算命先生尴尬的解释:“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去别的世界很有意思罢了。”
宋胭的语气很冲:“有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笑的开心:“难道没有意思吗?你想想,万千人间,都由上天一人掌控,而我却可以让人随意穿梭。这种和天斗的感觉,难道没有意思吗?”
宋胭潦草点头:“很有意思。”
算命先生看出宋胭的不耐,收敛了笑意,说:“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宋胭挑眉:“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很难想象,几个人一生的苦涩和荣光,在这个人口中,不过是寥寥几句就潦草结了尾。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算命先生说着说着,突然皱起了眉头,“你或许不应该在这里和我这个老头子废话了。”
宋胭本来也正有此意,闻言就要告别,可是算命先生的下一句话,却成功让她慌了心神。
他说:“你再不回去,连你爸爸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脚下踉跄,宋胭还没来的及咂摸他话中的深意,身体早已快一步反应,坐进了驾驶座。
踩下油门,宋胭朝着市医院飞驰而去。
尾气冲了算命先生一脸,他也不恼,抚着胡子笑呵呵地:“唉,何必开这么快呢,命中注定的事,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改变啊……”
说着说着,他又笑起来。
“万一,会有改变,也说不定呢。”
毕竟,在这盘人与天斗的棋局里,谁都是棋子,谁都是最大的变数。
哪有什么命中注定,不过是万物有理,规则有迹罢了。
只要甘当变数,总有结局,会被逆转。
人不可与天斗,这话自古就是妄言。
宋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她心里有万千种猜想,却独独没有料到,病房会空无一人。
他们走的潦草,床单被卷起裹成一团,被子缩在床脚,一切都乱糟糟的。
“小姐?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有护士经过,看着宋胭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问。
宋胭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忙抓住护士的胳膊,声音急促:“我爸爸呢?他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
护士被她晃的头疼,连忙指了一个方向。
“在那,老爷子在楼上做手术呢。刚刚情况不稳定,又进了手术室……”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宋胭已经跑走了。
一切虚妄都成了空谈,耳边是空气撕裂的声音,宋胭越过茫茫人海,满脑子都是宋正桉捂着胸口咳嗽的模样。
血落在手帕上,也落在宋胭心尖尖上。
红色的指示灯亮起,宋胭跑到手术室门口时,秘书和傅祗正守在门口。
听见响动,傅祗抬头,见是形容狼狈的宋胭,眼底闪过心疼,抓住宋胭的胳膊把她捞进怀里,却说不出话来。
三个人都不说话。
只有宋胭急促的呼吸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一声又一声,是她作为一个女儿担忧父亲的最好证明。
坐着冰冷的椅子上,宋胭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和保姆住在一起,宋正桉很少来看她,每次来却总是大包小包拎着,抱着她目光宠溺。
她想起第一次登上舞台,台下人山人海,五颜六色的应援牌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唯有前排角落里,闪耀着她的幸运色的荧光棒。
她想起第一次带傅祗去见他,他搬出几大坛子女儿红,把傅祗喝到不省人事,却还是对他不假辞色。
这些画面,大多一闪而过,最后的定格,却都是宋正桉带血的手帕。
他其实一直是个好父亲。
哪怕他不是个好人。
恍惚间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们鱼贯而出,宋胭踉跄着,来不及和医生说话,张望着就要往手术室里走。
医生们拦住她。
摘下口罩,几个医生并排而立,对视几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忍。
最后却还是鞠躬。
“抱歉,宋小姐。”
宋胭呆呆的,却能感觉到自己眼角有眼泪坠落。
她突然就笑了。
握握医生的手,宋胭安慰他们:“你们已经尽力了。”
说话间,病床被推出来,往日里高大的人盖上了白布,毫无生气。
宋胭平静地掀开白布看了看宋正桉灰白的脸,仔细地扫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节,像要把他最后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白布盖上,宋胭对秘书说:“准备后事吧。”
所有人都惊讶于她诡异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