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矜因为淋了雨,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烧,第二天没能起床。
等时矜赶到教室的时候课都上一半儿了。
时矜带着口罩兜着帽子,一副很怕冷的模样。
时矜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溜进去,却不小心在阶梯上绊了一下,发出不小的动静。
陈欲发出很低很低的一声笑,冲时矜招了招手,可时矜没有坐到他旁边。
时矜选了一个很边缘的位置,然后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趴到了桌上。
陈欲不禁有些纳闷,在教室睡觉和在宿舍睡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是不一样的。
时矜闭着眼睛,呼出的滚烫气息在口罩里来回逡巡,她觉得好难受。
头很晕,鼻子很堵,嗓子还疼,可时矜已经为陈欲感冒了,就不能再为陈欲逃数学课了。
时矜是一个很会计算的是的人。
她在B大喜欢的也就两样东西而已,一个是陈欲,一个是数学。
时矜喜欢陈欲,陈欲却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但是喜欢数学却是很轻易就能收到回报。
时矜当然做不到立刻就不喜欢陈欲,但她可以控制自己,慢慢的将这种喜欢减少。
昨晚的雨像是一下子把时矜的脑袋给淋灵光了,以前时矜考虑到“陈欲不喜欢时矜”这个问题时,总会觉得没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没有谁规定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最后的结果就一定是两情相悦的。
可淋雨之后时矜就不这么认为了。
时矜很笨,做事情也很慢。
但是有关于数学的计算她还是很擅长的。
全球60亿人口,时矜遇到陈欲的概率是1/6000000000。
往小了来说,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可分为喜欢和不喜欢,这么说,时矜得到陈欲喜欢的概率是1/2,可这是放在小我的概率上来说的。严格计较起来,得在1/2的基础上再乘以一个1/6000000000。
被陈欲喜欢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比双色球中奖的概率还要小。
而时矜向来都是运气不太够的人。
所以时矜不想喜欢陈欲了。
或者说,时矜打算要把对陈欲的喜欢,慢慢地收回来了。
时矜做事情总是慢吞吞的,对陈欲的喜欢还有那么多,可能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收回对陈欲的喜欢,但这都没有办法的事情。
时矜忍受着感冒病毒的侵袭,趴在桌上慢吞吞地进行着一场关于陈欲的脑内计算。
这场计算太耗能,所以时矜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走的没有了。
陈欲也不在。
时矜把衣服裹得更紧一些,把兜帽压实了,慢吞吞地收东西,然后慢吞吞地走出教室。
才走到门口就被人扯住了帽尖儿。
“你怎么那么慢啊?”陈欲一手搭上时矜的肩膀,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时矜的眼尾,像是被烫了一下。
陈欲低头看时矜,时矜把头埋得很低不想给陈欲看。
陈欲就捏着时矜的下巴把她的头抬高,时矜挣脱了一下也没挣开。
“你好烦的呀!”时矜说,声音闷在口罩里,又哑又沉。
陈欲不理她,把她的帽檐往上揭开,时矜额际的小卷毛压出了褶子,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那一块的皮肤,眼尾都是红的。
陈欲用手去摸她的额头,时矜不配合的摆头,陈欲就用双手固定她的头,然后用自己的额头去贴时矜的额头。
时矜一下子就老实了。
陈欲那么高,他弯腰低头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大山倒下一样,整个人的气息都将时矜覆盖完全。
时矜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因为陈欲同她那样亲密。
就好像……
陈欲也很喜欢很喜欢时矜一样。
时矜刚刚才说不要喜欢陈欲了,可是这一刻,却做了自己的叛徒。
因为不喜欢陈欲,要收回对陈欲的喜欢,真的好难好难。
时矜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垂在两侧的手指都要揪烂了自己的裤缝儿了。
她慢吞吞地想,陈欲怎么这样儿啊?
我都要不喜欢你了……
“你发烧了,知道吗?”陈欲帮时矜把帽子戴上,又要帮她系带子。
可陈欲好笨,连个蝴蝶结都不会系,把时矜的帽檐扣带打成了死结,时矜看着他手忙脚乱,心里头直泛酸。
“你以前给人系扣帽带也这样吗?”时矜说。
“哪里有什么别人。”陈欲费劲儿解死结,有些不耐烦地说,“就你一个。”
“嗯。”时矜抿了一下嘴巴,扯住陈欲的衣服下摆,说,“不解了。”
“不勒?”陈欲怀疑地看时矜,扣帽带儿把时矜的脸蛋儿围成了一个波浪圈儿,他看着都觉得勒得慌。
时矜刚要摇头,陈欲就双手把她的头按住了。
“别晃,眼睛都烧红了,再晃一晃,脑浆得烧成锅贴了。”
“嘿嘿。”
“还笑?”
陈欲没好气地说,“跟一傻子似的。”
时矜当然不是傻子,她只是开心而已。
因为陈欲用额头贴了她的额头,给她戴了兜帽系了扣帽带儿,现在……
陈欲还牵了她的手。
陈欲的手有些干燥,却很大很暖。
足够包裹住时矜的小手,也足够把温暖时矜的手。
今天,时矜还是很喜欢陈欲。
而且……
这种喜欢似乎更多了。
所以你看,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很容易就没了自我。
哪怕上一秒时矜还在精心计算着收回对陈欲的喜欢,可这一刻,时矜却只想把自己的整颗心都献祭给这名叫做陈欲的男孩儿。
时矜小心翼翼地往陈欲身边靠,被陈欲握在手心里的手指尖,有些小心机地蹭着他掌心的纹路。
她卑微地想,如果陈欲也喜欢时矜就好了。
哪怕一丁点儿也好啊。
第十章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陈欲看时矜因为打点滴而露出来一小节手腕,那么细,仿佛他大力一点就可以折断。
“没有。”时矜抿了一下嘴巴,说,“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
只是吃得不多而已。
时矜小的时候时倩怡工作忙,很多时候都要加班,时矜不想一个人吃饭,每每都要等时倩怡回来才行,准点吃饭都是很少的事情。
时倩怡怕时矜饿,就在家里备了各类零食,时矜饿了就吃零食,往往到正经吃饭的时候就饱了,只能吃很少一点。
之后时倩怡工作不那么忙了,一日三餐的盯着时矜,可时矜不爱吃米饭的习惯却怎么也改不掉了。
这是很不好的习惯,所以时矜不打算和陈欲说。
点滴一打上,时矜立刻就用宽厚的衣袖把手腕遮住了,还要说:“女孩子瘦一点才好看。”
陈欲有些好笑地捏了一下时矜的脸蛋儿,说:“哪有瘦成你这样的?”
时矜就不说话了。
“生气了?”陈欲戳她的手指头,像个小学生一样笨拙地讨好时矜。
“没有。”时矜闷闷地说,“我才不会生你的气。”
“昨天也没有生气?”陈欲有些忐忑地问。
“没有。”时矜垂下头,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座椅。
她才没有生陈欲的气。
时矜只是气自己而已,气自己没有勇气走上前,没有勇气把伞送给陈欲。
气自己这么懦弱,就连喜欢一个人都只敢偷偷的喜欢。
可是陈欲不知道。
他看时矜又低头了,就下意识的觉得时矜生气了。
他立刻就蹲到时矜面前,把头放到时矜的膝盖上,仰着面观察时矜的表情。
时矜一动都不敢动。
陈欲的下巴枕在她的膝盖上,那点热量穿过棉质裤子,直接渗透进了时矜的皮肤里。
太亲密了。
时矜发着烧的脑袋乱成一锅浆糊,肾上腺素直线上升,多巴胺催动着心脏以每分钟180的频率疯狂跳动。
大脑发出高危讯号,时矜心想,我要死了。
时矜像一具尸骸一样僵硬,她先是缓慢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划拉着椅子的手指头蜷缩了一下。
就连呼吸也都放得很慢很慢。
陈欲的下巴离开她的膝盖,继续往上挪。
一度要贴近时矜的脸。
“真生气了?”陈欲仔细观察着时矜的表情,可时矜没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