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磊不问世事,齐王府所有一切被梁绍英管理的井井有条。
每年十月十五,芙蓉花开之时,齐王都要去相国寺小住一天。
赵广磊儿子出生,他也未见,只在逢年过节,进宫赴宴之时,才能看见梁绍英与他们的儿子,赵淳元。
赵淳元的名字还是梁绍英所取。
等赵淳元长到十五岁,赵广磊将王位传给他后,更是闭门不出。梁绍英待儿子成婚后,也一心向佛,不见外人。
两人担夫妻之名,行陌路之事,分院而居,不言片语。
岁月匆匆,世事变幻,孙子都长大成人,赵广磊背也慢慢佝偻,不变的是他的容颜,一如盛世之年。
第七十二章 殊途陌路(四)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浓雾袭来又散去,花落已身在相国寺内的小院。
眼前的赵广磊俊颜白发,目光深远。花落晃晃脑袋,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
“你用带猫爪的那只手,摸你右耳,连按三下,猫爪就会脱落了。”齐王苍老的声音传来,拉回花落的神志。
花落照做,只听咔嚓一声,手上出现了一只萌萌的猫爪,花落的猫耳都消失不见,变回了原样。
花落将幻猫之爪放到桌上靠齐王那边,通过幻境,她知道了这个爪子对齐王是多么的重要珍贵。
“那日有人禀报,在城内发现猫耳猫眼少女,追至香山森林后,失去踪迹。我就猜想,是不是妙儿回来了。今天特意来的早些,发现了你。”
原来那日跟随花落的两批人中,一批竟是齐王的人。花落要知道此番纠葛,也就不用费那么多气力,跑到相国寺来堵人了。
“这个爪子,是她消失时,留在芙笑园里的唯一东西。她说想她的时候,可以戴上变幻成她的模样。”
赵广磊在猫爪中心一按,小猫爪又变得如一只手套那么大。
“我从没戴过,也没让人戴过。”他抚摸着猫爪,闪现柔情,又被悔恨占据,“是我当初的害怕退缩,伤害了她,让她远去。她今生再不见我,是我罪有应得。只是……”
赵广磊放下猫爪叹口气,“只是我不该伤害绍英,她是个好女孩子,而我除了痛苦什么都没给她。我这一生伤害了两个好女孩。”
“王爷,您是还爱着那位妙儿姑娘吗?”花落小心翼翼的问道。幻境里,他对苗妙儿的情谊不假,对梁绍英的情感又不止悔恨那么简单。
“爱?”赵广磊一顿,露出苦笑,“我也不知道。年少时是爱的吧,爱的轰轰烈烈,容不下一点沙子。追寻了这么多年,已不知道是爱,还是不甘心,或者只是一种执念吧。”
“那时我只想问清楚,当年为何不告而别,不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后来就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只是习惯了一切,习惯这时候来看看芙蓉。”
“或许哪天她出现,带着她的子女孙子游玩,在远处对我笑。”齐王说到这个时,一直面带微笑,与幻境中的齐王完全是两个不同风貌。
“那,王妃呢?”花落斟酌几番,还是问出了口。
齐王沉默,一直看着茶杯没有说话,室内沉寂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花落正想转移话题打破沉静时,齐王开口了。
“我也不知道。当初怨过,恨过,也爱过。现在,只有悔恨与遗憾。”
怕是后来发觉自己爱上了梁绍英,不肯承认接受,反而继续伤害,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至今成为陌路吧。
花落内心帮他补充完整,却不敢说出口,不说话的齐王自有一股威严。
经历一次幻境的花落,身为局外人,看的最是真切。梁绍英那样的女子,容貌性情,无可挑剔,会被吸引,无可厚非。
如果苗妙儿没有消失,他们会幸福的生活下去。如果先遇上梁绍英,他们也能开心的在一起。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只叹造化弄人罢了。
齐王摩挲了两下猫爪,又将其推到花落这边。“既然是你找回的它,使它重见天日,这说明你们有缘。这东西,就交由你保管吧。”
花落也不推脱,道谢后,收进了包裹。
叮叮。系统通知:恭喜您完成隐藏任务,获得属性点1点,特殊物品幻猫之爪。
真是坑爹。拿自己本就获得的东西送给自己,系统还可以再小气点嘛?
“小姑娘,没事你就可以走了,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等你。”齐王捧着茶杯,没再看花落。
齐王不说,花落都要将茂林修竹忘了。
“这,确实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王爷能不能行个方便。”花落站起来双手一叠,作揖行礼。
“小姑娘说罢,我听听是什么事。”齐王未应允也未拒绝。
“是这样的,”花落又是一揖,“我想见王妃一面,不知道可否麻烦王爷通传引荐?”
齐王放下茶杯,叹道:“我可以帮你通传一下,至于她是否见你,我也是做不了主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暗六。”一黑衣男子推门而进,虽然同样的名字,花落却知,此六非彼六了。
暗六俯首听令。“你带花姑娘,去王府求见王妃吧。”
暗六点头,率先走出房门。花落对着齐王道谢后跟随离开。
花落与茂林修竹说道一番后,与他分别,随着暗六赶去齐王府。
从齐王十五岁皇上御赐齐王府时,风雨飘摇六十余载,齐王府经过几番修缮,却还如当初模样。
花落跟随暗六弯弯转转,到达老王妃所属院落,阑珊阁。
院门前,守门侍女将两人拦下。
暗六上前一步,恭敬说道:“请禀告王妃,有人求见,请姑姑代为通传。”
看着‘姑姑’盯着暗六极为不满的眼神,花落跟着加了一句,“麻烦姑姑通传的时候在加一句,就说故人来访,不知手上紫泪珠可还一如之前明亮?”
李姑姑好奇的看了花落一眼,点点头,转身进去通传。不一会后,李姑姑满脸古怪的走出来。
她又仔细打量了两眼花落,对她点头道:“姑娘,我们王妃有请。”
暗六也是一惊,王妃多久没见外人,就连王妃的儿子孙子们求见,大多也是被拒之门外的。
花落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随着李姑姑走进了阑珊阁。
阁里专有一房,被修建为佛堂,给王妃打坐年龄用。
李姑姑将花落带至佛堂后就欠身告退。花落走进去,看见了梁绍英。
她端坐在一蒲团上,灰衫素面,也难掩艳光。白发及腰,却容颜如少。与齐王现在的模样如出一辙。
花落有些吃惊,他看的是赵广磊的幻境,以他心意而变幻。后来每次看到梁绍英,她都是以纱蒙面,看不真切,从未想过,她竟也有不老容颜。
第七十三章 殊途陌路(五)
“民女拜见王妃。”花落对着梁绍英一揖,她对着花落一笑,满室华光。
“不必拘谨,过来坐吧,”
花落走至梁绍英小桌对面坐下,拿出茶具开始泡茶。这是在相国寺向茂林修竹讨要的,她是看出来了,古人没什么爱好,就爱喝茶。
虽然花落没有学什么繁复的泡茶技巧,只会煮煮烫烫,也聊胜于无。
“你原本长这样。”梁绍英面如少女,声音如四五十岁般,有些低沉,却不显苍老之态。
“是的,王妃。因为不小心带了幻猫之爪才会变成那样。”花落笑着,给梁绍英倒了一杯茶,双手递到她桌旁放下。
“只是我很好奇,王妃为何能看见我?他们都不能看到。我进入的不是王爷的记忆幻境吗?”
梁绍英喝了一口茶,“味道有些古怪,却也不错。小姑娘要不要猜猜?”端庄雍容的王妃,突然歪着头对花落眨眼一笑。
花落拿杯的手一顿,差点将茶杯甩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充斥脑间。
“您是苗妙儿!”
梁绍英哈哈大笑,一改往日的端庄,变得有些活泼。“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好像五十年了吧。”
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五十年,匆匆而过。我笃定他会认出我,却没有。你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姑娘,都……”
梁绍英或者说苗妙儿嘴里泛着苦笑,没再说下去。
“可能王爷是当局者迷吧。他后来爱上了您,虽然觉得您与妙儿的相似,更产生过可能您就是妙儿的想法,但终于没有深究。他怕这是自己为背叛妙儿所找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