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和玛丽(19)

他知道白玛不喜欢和普措叔叔在一起。所以他很早就做了决定,他不会让她回那里。

但是他没想到白玛会哭泣。

那是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一天,他先去拍杂志写真,然后参加年初杀青的电影的首映会。中途打了好几通白玛的电话,她都没有接。但他知道她结束赶稿闭关了。等结束,两个人一起驾车回去。

那是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一天。

白玛说:“我有点累了。”

乔奇祯正在给金鱼喂食:“是吗?要么休息一段时间。我送你个pad吧,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连kindle都没有……”

白玛说:“你觉得我适合这一行吗?”

在一阵无端的缄默里停留片刻,乔奇祯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他说:“……随便你啊。”

仿佛为了避免她立即作答,他又追加了几句:“你要是愿意继续,我无条件支持你。留在北京,机会更多,你爸妈和我爸妈也会少管我们——”

说着说着,乔奇祯却低下头去。

可已经于事无补。

不费吹灰之力,她就看穿了他:“你这么说是因为希望我陪你。”

她彻头彻尾隐匿在灯光的死角,无垠的漆黑吞没她的脸颊。谁也不知道她做过怎样的挣扎。白玛说:“……你只是想我陪着你,但又不愿对我负责。”

她哽咽起来。

“我没有说不负责,”他想反驳,说出口的却是,“你不想我陪着你吗?我说过好多次,其实你不工作也可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知道你也是——”

他又拿这个来要挟她。

她和他养的那条杜宾犬没什么区别。乔奇祯不怎么讨厌谁,也没有看不起谁。他只是太过一视同仁,自私到了极点。哪怕一秒钟,他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过问题。比起其他人和物,她唯一的不同仅仅是他习惯了她。

她在一场又一场的争霸赛中获胜,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她不断地获胜,可是下一场比赛总会来到,她自始至终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后一场。

赢的人不能离开擂台。

乔奇祯向白玛没完没了地祈愿与索求,而她却无止息地姑息与给予。

终于轮到这一天,她因认清他不可挽回的无情而失声哭泣。

白玛的微信头像是毕加索画的朵拉·玛尔。成为他诸多情人里的一个时,她一定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毕竟她也摄影、画画,他对她说的每一句情话都那么动听,他对她关怀的每一个眼神都很真实。

可他对她的记忆却只有哭泣。而她最后从他那里得到的则是一句话——“你明知道我唯一爱的人是玛丽·泰莱丝”。

有一天乔奇祯也会对她说这句话吗?

起初,白玛恐惧得无以复加。

然而,待在乔奇祯身边眼看着一天一天过去,她渐渐麻木了。不再害怕,也不再心动。甚至于连她自己都疑惑,她到底为什么还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年少时的喜欢?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白玛花了很长时间去弄明白这一点,乔奇祯不会爱上别人。他从来没有爱过谁。

她永远是输家。

因为她再怎么战斗,也打不中他本不存在的心。

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那一天以他被工作联络被迫离席告终。

脱身后,回家后两家人聚餐,白玛也恢复了原样。虽说没来由的,乔奇祯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像一场绮丽的噩梦。

她伫立在河堤上,仿佛虔诚的异教徒等待着粉身碎骨,又好像谁崩溃后臆想出的幻影,美得令人心碎。

河水寂静无声地涌向末路,他们沐浴在刺骨悲怆的河风里。白玛的长发吹起,化作水鸟漆黑的羽毛将那张脸掩埋。她静静地注视着他。

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曾倒映出任何人,她极为缓慢地回过头,直到余光里不再有他。

“算了。”他听到她说。

雪亮的匕首终于将所有绳索砍断。白玛试着微笑,却比歇斯底里更像伤心。“没有我你一个人也可以吧。”她吐出的不是问句,他觉得梦该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更两章

敬请支持正版

《全靠演技》求预收,谢谢

第16章

白玛看过一部关于乔治国王与玛丽王后的纪录片。

日不落帝国的公主玛丽原本该嫁给阿尔伯特亲王,却因他的猝然长逝不得已更改婚约, 转而嫁给阿尔伯特的弟弟乔治。

乔治五世与玛丽王后兴趣不相投, 地位也不一致, 却结为了夫妻。

为什么?

因为命运。

白玛和乔奇祯为什么相遇?

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认识。

因为上英语课时他们都被分到了A组。

因为命运。

很久以后,乔奇祯渐渐梦到白玛,她回答说:“Nice to meet you, George.”而他纠正她说:“是‘Nice to meet you, too.’。”

又或者, 她在洗手间里面拧动把手, 哐当哐当, 弄出很大的声响。

“你反锁门了吗?”她问。

乔奇祯有几分嘲弄地回过头,懒散地回答:“只能从里面锁好吧?”鹅黄色的日光被切碎, 洒落到他脸上。

她还是打不开。

于是他起身,背对窗户走到门这边来:“你是不是搞错方向了?”

“没有啊!”她反驳他, 一如既往的吵。

门把手还是迟迟没法扭下去。不知道为什么, 梦境颤抖, 这时候,出租屋的洗手间变成了白玛的卧室。毛玻璃也变成厚厚的木门。

他一直催促她, 门也终于松动。然而, 就在门要打开的那一刻, 梦像潮水退去般醒了过来。保姆车放倒的座椅提醒着他的愚蠢。乔奇祯把梦境当现实,把现实当梦境。

起初他以为和平时一样。

他们又不是没吵过架。

尤其是白玛,情绪经常陡然变化,一时配合他的情景剧, 又一时根本不理人。偶尔吵架不值一提,他甚至还教育过胡笛:“你那种只退不进的友情是不正义的。”结果得到胡笛和白玛不约而同的白眼。

乔奇祯追出去,尝试和白玛辩解。编织起来毫不费劲的台词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悉数消散,他把所有话吞咽回去,就连再跟上都很困难。

真的假的?白玛有段时间的口头禅是这个。好像她不相信任何人。可现在,这就是乔奇祯的内心想法。

他放她走掉了。

印象中,乔奇祯总是放白玛一次一次离开。

因为她总会回来的。

不确定过后就是别的念头了。但凡他和她有什么过节,乔超、明丽、泽仁普措和白婉都是最先知道的。明丽一边把外卖分开一边问他说:“最近怎么都没看见小玛?”

乔奇祯打着呵欠走到餐桌边坐下:“不去找她当然看不见。”

“以前她都会来咱们家玩呀。”

“不知道,”他糊弄过去,“可能你急匆匆想跟人介绍对象吓到她了吧?”

这是明丽最爱的一家饭店,不出意外餐餐都叫他们家。乔奇祯从中学吃到参加工作。

突然想起什么,他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给她介绍男朋友?”

“为什么不?”明丽反问,“我也是看着小玛长大的,就跟亲女儿一样。”

场面见得多,加上性格使然,乔奇祯什么没皮没脸的话都不忌惮:“凭你的个性,我还以为会想留她做儿媳妇。”

没想到,看似无足轻重的一句话却让一顿饭安静下来。

“毕竟你才是我的亲儿子。”明丽说。

那天白玛看他的眼神历历在目,总无缘无故浮现在心头。乔奇祯等待和好的时机,却隐约焦躁起来。

讨好她他自认很在行,可这回却好像在布满浓雾的海面上航行。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敢立即去见她,于是斟酌了好久,还是先在微信上编辑了一句“小玛”。

乔奇祯纠结了那么久的提问,最后只得到一个红色的惊叹号。

——您还不是他(她)好友。

他盯着屏幕凝神许久,咬牙切齿,最终阴恻恻地笑出声来。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好优美的中国话。

不是“您已不是对方好友”,而是“您还不是对方好友”。一字之差,抹消过去,只看现在和将来。真是了不起。

他生了半天气,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直急得催他overwatch上分的商沉大呼小叫。可游戏也没玩,就这么恼怒了半天,乔奇祯又慢慢地动摇起来。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