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书墨感激涕零:“小姐是想我活得好。是在劝我哪怕与人为奴为婢,也要做一个有志之士,别人可以看不起我,但我得上进!”
至秀笑得越发温柔:“我就知道书墨不会教我失望,同为女子,我愿女子也能有她的一片天,翱翔直上九千里,谁说只准是男儿?”
书墨擦了擦眼泪:“我会争气的!”
夜幕深沉,又淡去。星辰隐没苍穹,东方升起一轮红日,光明降临,光辉普照大地。
一觉醒来,春承遗憾地坐在大床,背靠软枕,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怎么昨夜就没梦见秀秀呢?”
她急于看明自己的心,急切之下反而没法从梦境里窥探一二。少年人的躁动来得快去得快,关乎秀秀,容不得她不认真。
桂娘守在床前,见她醒了,放心退去。她前脚走,守在门外的春花、杏花抬腿迈进来,捧着衣衫、鞋袜,侍候在侧。
穿鞋的时候春承犹在想,她怎么会喜欢秀秀呢?秀秀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她翻来覆去和秀秀强调自己是女子,一心想和她当闺中密友,为何看到旁人眼里她和秀秀就有了男女之情?
瘦弱的春少爷一身淡青色长衫,纠结地站在镜子前,眉眼清俊,巴掌大的小脸温润如玉,浓而长的睫毛悬着睡醒时泛上来的湿气,看似乖巧,眉梢微挑,挑开说不出的少年傲气。
“春花,我问你。我看起来很像男子吗?”
春花噗嗤笑了出来:“有哪家男子能长成您这般?不过少爷天生学习能力强,装模作样寒着脸寡言沉默时,也有四分世家柔弱公子的清贵气韵。”
“仅有四分?”春承还以为她这些天练得极好,问道:“那你明知我是女子,见了我这一身公子打扮,会喜欢我吗?会把我当做男子吗?”
她接连发问,春花和杏花面面相觑,想到昨日撞见的‘亲近画面’,春花醒悟过来,少爷……终于要开窍了吗?
事关重大,她不能替主子做决定,深思熟虑后谨慎道:“四分不错了,少爷生得好,若非有通身气派压着,女儿身早就泄露了。
若说喜欢,喜欢该是喜欢这人,哪有喜欢打扮的道理?真有人对少爷动心的话,哪能少爷穿男装她就喜欢,换了女装她就不喜欢了呢?喜欢是心与心的事,和穿什么没关系。
明知少爷是女子,我眼不瞎心不盲,哪会自欺欺人当少爷是男子?”
“是么?”
“是啊。”
春承皱了皱眉:“不想了,我的药罐子呢?”
杏花急忙取了小药罐,抱着药罐子,指腹搭在猫耳朵,春承方觉心里踏实。
她做好了和秀秀相守一生的准备,但不代表要和她做真正的‘夫妻’啊!
凌乱的春少爷如同站在迷雾里的麋鹿,辩不明方向,仅依靠着本能,四蹄翻飞,横冲直撞地栽进了名为情缘的深坑,浑然不觉。
一早见了她,看清她眼睛的迷惘,至秀下意识想要摸摸她的头,这还是当初一箭杀敌的女公子吗?怎么陷进情网的样子如此可爱?
她不急着捅破那层窗户纸,喜不喜欢,爱与不爱,这事,得春承自己想明白了才行。谁来都没用,说再多,不如不说。
用一个旖.旎的拥抱换回她如今的满腹心事满腹愁肠,至秀乐见其成。
饭桌之上,各怀心思的两人默契地夹中同一片笋,春承手腕轻转灵巧地用筷子推开另外一双筷子,笋片牢牢实实被她夺回。
至秀看得想笑,闹别扭的春承,她也好喜欢。
想不明白自己的心,看不清喜欢的人,无怪她别扭。
说来也奇怪,人心变化真快,昨晚春同学还雀跃欣喜的相约游湖,今早饭桌上连一片笋都不让给她。
前世今生,出身世家的春大小姐,脾气委实不小。
至秀唇边染笑,春承没出息地软下心肠:“张嘴!”
凶巴巴的,昨儿还说不会凶她,至秀安安静静看着春同学反复食言,乖乖巧巧地张开樱桃小嘴。
红唇白齿,粉嫩的小舌,不知是心里藏了事再不能做到坦荡,春承总觉得秀秀这番举动满了无声蛊惑。
要命,好好张嘴不行吗!
她冷着脸,看似霸道实则温柔地将笋片喂过去,见对方咀嚼过后吞咽下去,继续别扭道:“好吃吗?”
至秀温声细语回她:“好吃。”
“那、那还要吗?”
看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至秀爱极了,便想逗逗她,摇头:“不要了。”
“哦。”春承继续夹菜,舍了竹笋,握着筷子朝醋溜黄瓜丁奔去,至秀眼疾手快,紧随其后,成功在一呼一吸间同她再次夹中四四方方的小黄瓜。
第一次巧合,第二次有意为之。
春承哼了哼,再次不客气的用筷子推开另一双筷子。
旧事重来,心底的烦躁如潮水慢慢得到平复,找回往日的冷静再忆先前,忽觉幼稚,她生出讨好之意,不再凶巴巴地喊着‘张嘴’,喜笑颜开:“秀秀,我来喂你。”
至秀似嗔似喜,轻启唇瓣,就着她的手尝了。
第38章 【3 8】
经历了互相抢食、喂食, 用过早饭,春承抱着她的药罐子守在东院耐心等候。
秀秀天生丽质, 以往出门顶多化层淡妆, 竟不想这次甘心乐意准许书墨为她修容。
等了将近三十分钟,紧闭的门被打开,书墨搀扶着自家小姐从里面走出来。
淡粉色长裙随风而动, 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婀娜婉顺地站在台阶, 面部线条柔和, 眉眼弯弯,用仙姿玉色、艳美绝伦来形容都不为过。
春承毫不掩饰内心的惊艳, 走上前来想要捉她的手, 因了未释怀的心事, 顾忌着, 半途将手插.进裤兜。
一番举动自然没逃过至秀的眼, 她的眼睛传神动人, 红唇漫开一抹笑:“你要做什么?”
“啊?”春承伸进裤兜的那只手, 指节微微屈起:“没什么, 秀秀今儿个怎么也在意容貌了?”
“在意容貌?”至秀无奈看她:“我何时不在意容貌了?”
“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 秀秀不化妆就美得人心神摇曳,怎么突然……”
大小姐捏了捏指尖:“很突然吗?”
被她温温软软的目光瞧着, 春承简直不知该说何是好:“也、也没有很突然。”
美人粲然一笑:“春承,我这样子,好看吗?”
“非常好看!”
“那你还纠结什么?好看就够了呀。”
书墨守在一旁听着主子你一言我一语, 暗暗看热闹,怎么以前没发现春少爷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女为悦己者容,小姐特意打扮了,自然是美给你看啊。
至秀芊芊玉指递过来,春承下意识握上去,便听一道悠扬的嗓音传来:“走吧。”
万里无云,和风阵阵。陵京的水是京河水,湖是蔚蔚湖。
蔚有文采华丽之意,土生土长的陵京人提到蔚湖总免不了以缠绵悱恻的叠字做称呼。蔚蔚二字,婉转多情。
天朗气清,游湖泛舟,坐在船里观看陵京风貌,感受又是不同。
陵京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独爱在蔚蔚湖赏景,来往船只互不惊扰,湖面莲花未开,苍翠叶子层层铺叠亦有一番壮丽气魄。
“秀秀,来喝杯茶。”春承将白瓷杯递过去:“也是咱们来早了,等七月份再来,就称得上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了。”
至秀笑看她一眼:“等到那时候,你要做什么?”
“我?”春承扬唇:“莲花盛开时我就带着秀秀再来一趟,拿着画板,画湖光山色、人间美人。你说好不好?”
“湖光山色我知道,美人是谁,我却不知。”她有意调侃,促狭顽皮,少女的灵动秀致皆在她一颦一笑展现的淋漓尽致。
春承将上次没下完的棋局复盘,她记性好,天资聪颖,哪怕隔了一夜,黑白布局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棋盘传来哒哒清脆声,她觉得有趣:“美人,不就是秀秀吗?秀秀今天怎么回事,拐弯抹角想听我夸你,其实,哪还用得到我来夸,秀秀人如其名,不说旁的,只咱们京藤就有多少人为你神魂颠倒……”
说到神魂颠倒,她莫名生出不喜,话音一转:“别看那些人追你追得殷勤,真到了生死关头,哪个能为了美色抛头颅洒热血?我就不一样了,我为了秀秀,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