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完全是两回事,”尤清雨说,“也不能因为他救过你的命,你就对他言听计从啊。”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算了。”和她解释这个也没什么用,“再说,我也大概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尤清雨本来还有些沮丧,闻言一怔:“你知道?是肖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算是吧,不过也有一部分是我猜的。”
方时清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难受。
监控里记录下的,应该就是副本的BOSS还是人类时被人杀害并且分尸的全过程吧……?而那个“前男友”无疑就是凶手——或者,凶手之一。
肖锋镝曾经说过,这里当时出现了不止一个除灵人。能出现在同一次游戏里的肯定是队友,他们在如此特殊的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作为“前男友”的共犯。
——那段录像的内容一定非常残忍,正常人绝不会愿意观看的。
*
暗室之外,肖锋镝正独自一人坐在显示屏前面。
他快进掉视频前面空无一物的部分,直到播放到晚上20:49份时,画面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人影。
他立刻将播放改为正常速度。
有人……有不止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摄像头下。
他们取出了数个大号的容器,里面满满当当地盛着红色的液体。随后他们便用手掌直接沾染液体,在地上描绘起来,动作非常熟练,偌大的一个法阵,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布置完毕了。
然后——
更多的人走进了屏幕里,肩膀挨着肩膀,少说也有十几号人,其中有男有女,以青壮年为主,也夹杂着个别老年人。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有点眼熟的男青年。他怀里抱着一名体型娇小的女性,后者一动不动,好像昏了过去。
男青年和旁边的人交谈几句,弯腰把女孩子放在法阵的正中央。
然后……他旁边的几个人四散在她身边,纷纷拿起了锋利的刀具。
屏幕外,肖锋镝微微别开了眼睛。
他取出了那本号称是用德语书写的日记,打开摊在腿上。当然,事实上它用的并不是德语,而且他也能看得懂。
——这是一本记录。是它的主人,那个被拖入游戏的除灵人,在事件之前留下的记录。
根据这份记录,同时被拉入这一局游戏的除灵人总共22名,分别来自于不同的除灵人世家,各自分散在风月镇的各行各业里。
其中,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前男友”,是一名来自新生势力的年轻人,擅长使用从欧洲那边学来的方式进行除灵工作。
他们被突然带进了未知的世界,被困在这里,不得不按照游戏系统的要求来“完成任务”。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任务毫无头绪,夜间出现的怪物却越来越强大,更有突然出现的“触发幻境”(这是记录里的用词,肖锋镝认为他值的应该就是副本)……除灵人们非但看不到回去的希望,反而折损了几个人。
他们渐渐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围绕在身边的土著居民,在提及某些关键词的时候,就会突然变成僵硬而呆板的怪物。说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答案。
当时还是二十一世纪初,在这个国家,个人电脑虽然已经初步普及,各类游戏掌机也颇受欢迎;但因为电磁波会对除灵的磁场产生一定干扰,除灵人对此类新兴产品几乎完全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更不要提尝试这类“玩物丧志”的东西了。
结果便是,当时汇集在这里的二十多人里,愣是没有任何一个对“游戏”有概念的。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游戏的运行方式,更不会明白周围的一切都只是通过对脑电波施加影响而形成的虚拟世界,而所谓的土著居民只是NPC。
在记录中,用相当凌乱的笔触描写了对这个世界的质疑,以及对周围土著的恐惧、对未来迷茫。即使完成了任务,这个系统真的就会放他们回去吗?自己真的还有回去的一天吗?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除灵人们最终决定,不能被动的遵守“系统”的说法,而得更加主动地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真实。
探索的第一步,自然就是拉拢土著、打听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这名记录者遇到了一名性格单纯直率的美貌少女。
对方出身在地位相对较高的土著家庭,看上去也很好说话,他便借机与之接触,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信息,没想到一来二去,少女竟然对他产生了朦胧的好感。
想要拉拢一名适龄异性,最好的手段莫过于骗取感情。
在已经被“游戏”逼到绝路上的除灵人们看来,土著们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对他们不需要用人类的道德来衡量。所以,只要能够得到回报,与她虚与委蛇未尝不可。
就这样,他伪装出深情的样子,与那名少女开始了交往。
他们从女孩子口中骗取了不少可靠的当地信息,包括有关“邻镇”和“外界”的消息。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不管走得多远,他们都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又一次有人被夜里的怪物杀死之后,剩下的除灵人终于忍不了了。
有几个共同出身自古代巫术流派的人提议,可以依靠法术制造传送阵,说不定就能顺利返回了——然而古代巫术的执行,需要进行活人祭祀方可。
与此同时,写下这些记录的年轻人和土著女友相处得越来越心惊胆战。他总是产生各种妄想,觉得身边的女孩子会突然化身妖魔,暴起将他撕碎吃掉,于是越来越急切地想摆脱眼前的困境——
两相碰撞之下,这件事就这样被催化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
肖锋镝合上小册子。在他重新阅读的期间,屏幕上的录像一直平稳地播放着,他同样并不想看,但是不能不看。
那些除灵人们颇有技巧地放光了“祭品”的血,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最后使用斧子,将之破成大小适合的碎块。
另外几个人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木盒,把体快分别装了起来,各自携带着离开了摄像头下。
剩下的人似乎在争论什么,之前绘制法阵的几人则忙于使用收集的血液继续填补法阵……而在这些人的背后,不远处的黑暗里——
肖锋镝猛然伸手,按下了暂停键。
不远处的黑暗里,隐约浮现了一件黑色裙子的轮廓。看那人影的体态,分明就是刚刚被解剖后分尸的少女。
然而屏幕里的其他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她的身姿根本没有成影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视频再度开始播放。没过两分钟,离开的人们就都返回了,随后,这群人爆发了更为激烈的争吵。
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肖锋镝认为,可能是有一部分除灵人面对着少女的尸体产生了退缩吧;毕竟那怎么看都是人类的尸体。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黑暗中的人偶少女慢慢地移动了起来,一步步来到了光下。
她的动作很是僵硬,看上去不像人类,倒像是关节缺少润滑的木偶。
——依旧没有人发现她。
她慢慢地弯下腰,好像想要在原地蹲下来,却因为失去平衡而直接坐倒在地。
就在她跌倒的那一刻,屏幕猛烈地抖动了起来。
随即,在空荡荡的厂房里,无数的人偶从地上冒了出来,从空中掉了下来,从仓库里走了出来——
在刚刚出现的时候,人偶的体型和相貌还是各异的,然而当聚拢在少女身边的时候,便全都统一成了一模一样的脸。
它们如同军团一般,整齐划一地向现场的人类们发起了攻击。
惊惧的除灵人们试图抵抗,但很快就被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人偶淹没了。
画面变得非常不稳定,机器颤抖着发出滋滋声,只偶尔闪过一两个定格:
无论墙上还是地上全都溅满了血,在一地的血色之中,人偶少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整个摄像头的范围里,只有她一个还能站着。
所有人——参与了这场“蓄意虐杀”的全员,都已经遭到了她的报复。
她似乎发了一会儿呆。
肖锋镝盯着模糊的画面。最开始他以为那个女孩在哭,后来发现好像不太对劲,她好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