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喻旻探身把信折递给他,“李将军昨日派人送来的,问我武川的青州军什么时候能回去。”
李宴阳登时头就大了,“刷”地一声撑开折扇,烦躁地开始给自己降温。
喻旻一手端过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粘上嘴角破皮的齿痕,有些痛。
他没催着李宴阳给他答复,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地慢慢喝茶。
不大一会,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米粥送至面前,卫思宁手脚极其利索,顺势抽走了他手里的茶杯。
怕他整日喝药喝腻烦,特意找曲昀配的药膳。加的几味养气凝神的药都经过处理,一点药味也闻不见。面上浮着肉糜和几颗绿葱,看着晶莹可爱。
可喻旻不这样觉得,生气的时候对卫思宁小气得很,只要有一样不好,就能抹杀掉他所有的好。
此刻看卫思宁就是哪哪都不好,连带着他送来的粥也一并连坐。皱着眉看了一眼就不搭理了。
李宴阳一边摇扇子一边将这情景尽收眼底。他现在泥菩萨过江,也顾不得林悦的经验之谈,指了指案上的碗,趁机浑水摸鱼道:“要不……你先吃了再说?”
喻旻哪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提起笔看着他,“想好怎么回复了就说,你爹的亲兵还在外头等着我回信。”
李宴阳只得眼神求援卫思宁。
后者满脸阴云还没散尽,自己尚且一脑门官司,自然没意会到李宴阳的眼神。
好在他没闲心注意别人,一双眼睛倒是把喻旻盯得紧。
两个人一大早起来就吵了一架,早饭都没吃。偏偏喻旻看也不看粥碗,卫思宁走上前去,一言不发拿掉喻旻手里的笔,再把勺子塞进去。
喻旻抬眼盯着他,咬着后牙槽很不开心的样子。
卫思宁叹了口气,把粥碗往前推了推,哄道:“先吃饭。”
李宴阳赶紧点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粥该凉了。”他把信折一撂,“这事儿不急。”
喻旻不喜欢在人前下卫思宁的面子。卫思宁平时在他面前没少伏低做小。可他心里也清楚,卫思宁其实是顶骄傲的一个人,自己不过是仗着卫思宁喜欢他,会最大限度纵容他。
因为一时之气在人前令他难堪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虽然他此刻真的很想把这碗粥泼出去——给卫思宁一个警醒,不要自作主张决定他的事情。
卫思宁看着他喝了一口粥,绷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些。脸上凝着的一层冰霜也有消融的迹象。只要喻旻能迈出示好的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能自己走。
李宴阳吸了一口气,夸赞道:“还挺香。”
“曲兄配的药膳。”卫思宁心情转好,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不再忽视李宴阳,询问道:“锅里还剩些,给你盛点?”
李宴阳折扇往手心一敲,美滋滋地道:“成。”暂时把他爹糟心的信抛诸脑后。
——
李宴阳跟曲昀再不对付,对他做饭的手艺也说不出半个不好来。三个人不大一会就将一盅粥瓜分干净。
卫思宁撤了碗筷,重新蹲回炉子跟前,把喻旻晚上要喝的药温上。
李宴阳唉声叹气地捧着他爹的信看。他爹说话简单粗暴,就直接了当地问青州军什么时候回去,打太极的机会都没给人留。
李宴阳愁云惨淡,恨不得把头撸秃了,突然福至心灵,拍案道:“回去就回去呗,反正伽来吙龟缩在潼良一时半会翻不出大浪来。”
喻旻微微讶异,“你确定?”
李宴阳往椅子上一仰,“明天就叫郭青带青州军回去。”
喻旻闹不明白了,之前李宴阳为了留下参战可没少折腾他。现在李将军一封信就让这货放弃抵抗,可太不寻常了。
喻旻直了直身子,防备道:“你憋什么主意呢,我可不会再帮你想法子了。”
李宴阳笑眯眯地把扇子挽了个花,无辜地道:“我爹让青州军回去,又没让我回去。”
喻旻:“……”
卫思宁噗嗤一声笑开了,“也不怕李将军亲自来擒你。”
李宴阳小流氓似的,浑不在意道:“来呗,他来我就跑,老胳膊老腿还能跑得过我。”
李将军有此逆子让喻旻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苦口婆心地想唤回点李宴阳的良心,“你婚期将近,李伯伯也想多看看你,往后真回了盛京城可就不容易见着了。”
卫思宁点头赞同。
上下翻飞的折扇像是遭雨打了似的,突然就飞不动了。李宴阳一言不发地坐直身子,颇有怨气地瞪着他俩。
喻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舍不得,很多事本就不遂人愿。”
李宴阳一愣,也许是太心虚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喻旻知道他不遂的那个愿是什么。
喻旻接着道:“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余地,听闻戚家小姐是个很识大体的,你同她言明,不一定就会把你留在盛京。”
闻言李宴阳暗自落下心上重石,默了一阵,才小声道:“我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喻旻:“打跑了伽来吙,这交代还不够?”
李宴阳扯着嘴角费力挤出一个笑来,没有说话。
明白结果是一回事,亲自道别又是另外一回事。前者他经年累月地反复磋磨,已然接受。后者却是悬在头顶的利刃,能多晃会就晃会。
不明情况的喻旻听不出他意有别指,李宴阳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再劝。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道个歉,最近实在是更得太少了,感谢对我不离不弃的读者小可爱⊙▽⊙你们就是我更文的动力。还有一门考试差不多在半月后,是挺轻松的一门。所以最近我会常码的。
第99章 军情
李宴阳半点不耽搁,当日就告知郭青,第二日一大早就将青州军打发回去了。
听说青州军要回,曲昀特意起了个大早,装模做样地出来送一送。不料却在城门口看见一身常服打扮的李宴阳,林悦站在他跟前。
李宴阳挥了挥扇子,“曲大夫早。”
曲昀狐疑着走过去,嘴上说:“听闻将军率军回青州,特意来送。”
李宴阳哪能蠢到领他这好心,想亲眼看他滚出武川才是真。
李宴阳折扇往前一指,“他们回,我不回。”笑嘻嘻地道:“您白起个大早了。”
曲昀睨了他一眼。自从他当着李宴阳的面戳破了窗户纸,这厮索性破罐破摔,在他面前彻底没皮没脸了。
城外青州军队列肃穆,藏青色虎纹军旗立在其间。李宴阳远远打了个手势,郭青勒转马头,沉声喝令:“走!”
林悦站在城门口使劲挥着手,“给李伯伯带的貂皮大氅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你送什么他都喜欢。”李宴阳说:“从小他就最疼你。”
曲昀泼凉水道:“酷热的时节送过冬的大氅,也不知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林悦指着李宴阳,“他出的。”
曲昀哂笑,讥讽二字差挂脸上了。看得林悦心有戚戚,忍不住朝李宴阳怀疑道:“你别又是诓我吧,你定是懒得动脑子才叫我送这么随便的礼。李伯伯常常记挂着我,我倒好,送个礼都没合他心意。”
“这哪里是随便的礼,上好的貂皮,搁盛京城也是千金难求。”
李宴阳对曲昀这种不遗余力的拆台行为忍无可忍,“我说曲大夫,您上唇碰下唇一眨眼的功夫,阿悦回去得瞎琢磨半夜。”
曲昀发觉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和谐,难怪每次他俩拌嘴卫思宁都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个潜意识里的认知令他很闹心。偏偏林悦那完蛋玩意儿白纸一张什么都没意识到。
曲昀看了林悦一眼,后者脸挂愁容,一门心思地还在想大氅。曲昀气闷地险些捶胸顿足,咬牙道:“他那脑子就是欠磨。”
红日高悬,盛夏日的太阳一出来就威力不小,照得人眼睛发虚,三人忙往回走。曲昀要去武川军营地巡诊,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曲昀一走,李宴阳突然想起些事。他多次撞见曲昀在帅帐问诊,总觉得不太寻常,昨日拦着曲昀 也没问出什么来,还叫他直接去找大帅问。
结果让他爹的信一搅合,他也忘了问喻旻。
“曲大夫近日总背着药箱去帅帐,去得特别勤。你知不知道他是给谁瞧病?”李宴阳只随口这么一问,料想林悦会直接回他一句:“不知道。”毕竟林悦心思不及他细,或许连曲昀常去帅帐都不曾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