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CP完结】(3)

喻安气地太阳穴突突地疼,回到府里就大发雷霆。喻夫人以为他是在为圣上赐婚一事恼,出言宽慰了几句,道圣旨已下无可奈何,好的姑娘再寻便是。可喻安哪里是为这事,心里有火不能明发,憋得实在难受。在厅里踱了几圈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踏步朝外去了。

喻旻正在院里练剑,见父亲一脸煞气地朝自己走来。

喻安在气头上,劈手夺了儿子手里的剑,扬手就是一巴掌挥上去。喻安虽一直为文官,但早年也是混过行伍的,手劲非常人可比,挨了一巴掌的喻旻险些没站住。

喻安怒盯着儿子,气急道:“你最好明明白白说清楚,你没有参与此事!”

喻旻抬手拭了嘴角的血,神色平静,血腥味堵得喉头发颤:“我说没参与您信吗?”

“你!你……”喻安觉着自己差不离要气得升天了。

他早该想到,如果不是自个儿宝贝儿子自己说的,旁人怎会知道这门亲事。婚期才刚刚定下来,他连自己的老母亲都没来得及告知宫里就知道消息了。平西王府不可能自己宣扬,想来想去只能是自己家露的信儿。

喻安暴躁地把手里的剑狠狠地掷到地上,他怕按捺不住把这小畜生砍了。

“好,好,你不想娶就不娶,好姑娘有的是。”他像在安慰自己似的絮叨:“这事不着急,不用着急……”

喻旻低头站着看不清表情。喻安刚念叨完,便猛地扶上喻旻肩膀:“儿子,你得告诉爹,你就是不喜欢那姑娘才不同意这门亲,不是因为什么…旁的什么人。”喻安殷切地看着儿子,想得到一个能接受的答案。

喻旻抬头看着父亲,抿了抿嘴又把头垂了下去。半晌只能听到父子俩一个急迫一个压抑的喘息声。

“喻旻!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喻安气的在原地踱步,想去拣那把剑,步子迈得太大太急反而一脚把剑踢得更远了。

回过头看到石桌上放着的剑鞘,抡起来就想往喻旻身上揍,往高举了举到底没舍得落下去。

喻安在原地气成陀螺,伸手哆哆嗦嗦地在喻旻胸口点:“你记着,喻家门楣不容你这般践踏侮辱,趁早给我绝了这心思!”

他这个儿子自小懂事听话,几乎不让**心,他也甚少进行管束。因着孩子乖巧,平日重话都舍不得说半句。可今日着实气的狠了,脾气也就没收住。

喻安看着儿子的发旋儿,慢慢平静下来。方才说了重话又开始有些心疼,语气也软了:“你也大了,要替家人想一想,想想你祖母和母亲,你若同禹王……同他那般,你让她们如何自处?”

“同禹王那般便会让祖母母亲和您蒙羞吗?”喻旻看着他,神情突然变得落寞。

喻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了。

喻旻的婚事就这样一直被搁置到如今。但两人也未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让喻安稍觉宽慰。

但也仅是稍稍宽慰。

古话说树大招风,喻家这颗大树已经在大衍朝延绵了数百年,到了喻安父亲那突然沉寂了下来。喻家虽深受皇恩,但终归伴君如伴虎,早早便开始谋划后路。

前一任的勇毅候是个不爱争抢的人,也厌烦了朝中风云诡谲,渐渐生出了退隐之心。三个儿子只有长子喻安入朝,算是给喻家门楣留了一脉传承。到了喻安这,自己早早挂了印不说,唯一的儿子混到现在也只是个中郎将。从此喻家和皇亲国戚、权贵勋臣通通不沾边,喻安觉得这样极好,舒坦舒服舒心。

喻安一边回想往事一边愤愤,他筹谋多时的清闲安逸日子将来可能会被卫思宁搅合黄,顿时又气个半死。

第4章 心思

喻旻还不晓得自家老爹方才回忆了一番往事,成功把自己气成河豚。

他在下面同林悦喝酒喝得欢,一边看各个番邦使者向陛下献礼。蛮夷多奇物,什么夜里发光的奇花,天生异香的砚石,懂人语的大鹏,应有尽有。

此番来朝的番邦除了一直臣服于大衍的属国外,还有不少北方游牧部落。按理说非属国没有每岁进朝纳贡的规矩,但同大衍唇齿相依的部落在新君继位之后也会礼节性地来往一番,北胡便是这样。

北胡族原是乌林山下的土著,后来北边犬戎部落离乱,战乱波及到北胡一族。北胡被迫向西北方迁徙,后在东原上站住脚跟。历经几十年的修整发展,竟然逐渐成了东原各族中实力不俗的一支。北胡人野蛮未开化,离开乌林山前还身着兽皮生食兽肉,转眼间竟发展地同东原各族不相上下,光是这般成就就足够引人注意。

北胡的新居地与大衍西北疆毗邻,因此大衍对北胡的一举一动也甚为关注。近年来北胡人仗着兵强马壮总是在边境寻衅,今天偷个粮仓明天毁个城墙。大衍边境线广阔漫长,这些事在每天都在发生的边乱中实在太上不得台面,边境都护府连派个兵都懒得,往往都是雇些游勇杂兵打跑了事。

但有些伤痛虽不伤肌理,却膈应人,就如同长在脚心的燎泡。

先帝还在时就被北胡恶心地够呛,卫思燚登基后更是对这恶邻嗤之以鼻,颇为瞧不上。可见有些人兵强了马肥了钱也多了,可阴险狡猾的做派始终都没变的。

卫思燚向来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你要膈应我,我就打你。可登基为帝后才发现有些事是不能这样简单就了结的。大衍作为万国之宗更要讲究师出有名,不然人家背井离乡刚搬到你隔壁就被打,在外人看来怎么着都点不能容人的意思。于是北胡也就猖獗至今。

有道是不如意事常**,有时候装大度也要看对方领不领你这个情。卫思燚搂着酒杯,有些胃疼地想。

场面是个尴尬的场面——坐在右侧的大衍群臣脸上挂着“你似乎活不长了”几个大字,神情近乎悲切地看着殿中那人,番邦使臣听了随从的翻译后也相继惊掉了下巴。殿内一阵不寻常的死寂过后,两边的人继而好整以暇地开始看戏。各位皇亲盯着刚才大放厥词的北胡来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御座上的卫思燚最先反应过来,抚掌爽朗一笑,往前探着身子,颇细心地问道:朕方才没听错吧,北胡王要什么?”

那北胡使臣全然未知,但下坐的大衍群臣心知陛下脾性,知道这声笑不寻常。

这名北胡来者不像是土著北胡人长相,鼻子眼睛倒有几分大衍人的影子,估摸是大衍边境百姓和北胡人通婚而来的。看来北胡族确实变化不小啊,从前的北胡与外界基本不通来往,更别说与外族通婚了。世世代代的族内婚制都开始摒弃,足以看出北胡王改制换俗的决心。卫思燚微眯着眼,不动神色得审视那使者,不知在想什么。

那北胡使者的中原话讲的不太流利,语速很慢,但发音还凑合,没那股流里流气的怪味:“我王以三千牛羊五千战马为娉,求娶贵国嫡公主。我王带着诚意来,望陛下也以诚待我族。”很耿直得又把笑话重新讲了一遍。

大衍群臣纷纷扶额。

卫思燚还未发作,席上的卫思宁冷冷嗤道:“那就请贵使再带着诚意回去吧。”他不高兴的时候眼神尤其冷,语气也不怎么客气,夹杂着直白的蔑视和敌意。

北胡使者听不懂卫思燚的弦外之音,却能感受到卫思宁的厌恶。男子不屑掩饰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秽物。

他一时间愣怔在当场,说好的礼仪之邦呢?

卫思宁懒得多看,缩回椅子喝酒去了,眼神习惯性地飘出去找喻旻。

底下群臣有胆子大的便在下面咬耳朵:“谁给这蛮族的底气张口就要嫡公主,别说嫡公主现在还是个娃娃,就是到了婚配年纪也没北胡什么事。”

卫思燚咂了一口面前的酒,看似八风不动,肚子里的机关已经走了几转。“承蒙北胡王厚爱,只是嫡公主的年岁怕是不合适,不知北胡王是否记岔了,我朝确实还没有已经成年的公主。”

那北胡人道:“这有何妨,公主可暂养在我王膝下,等到成年再成婚便是。” 北胡养童媳的贵族不在少数,没成年就先养到成年嘛。

底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卫思燚眼皮一跳,这真是岂有此理了。

御宴过后不久,御书房的案几被拍得哐当作响。外头值岗的侍卫大气不敢喘。陛下从太极殿回来后已经在里头震怒了半个时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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