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鹤闷闷埋头。
梁延无奈地喟叹一声,松开双手,一路摸索到沈惊鹤的颊侧,轻轻捧着他的脸抬起,让二人的视线正对。
沈惊鹤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是他,从少年初见时便一直陪伴守护在自己身边。也是他,在很多年后的现在,依然用宽厚的脊背扛下前路风霜,深情眼底依旧只盛满自己的模样。
下一秒,眼前一晃。
嘴唇毫无预兆地靠近,带着熟悉的温热吐息,轻轻噙住自己的。男人垂下眼,吻得很仔细,也吻得很专注。脸微微向一边倾侧,错开高挺的鼻骨,鼻尖随着探索的动作似有若无在脸颊轻点挪蹭。
湿润的舌尖一寸一寸舔舐过唇面的甜美,抵在牙关,有力而不失温柔地撬开。熟悉的气息闯入,抚弄过上颚,流连过齿根,最终勾着另一条舌灵活地纠缠。涎水来不及吞咽,从唇齿交缠间牵着银丝摇摇欲坠,又被擦过唇角的舌头卷着送回喉间。小说娃小说网 www.xiaoshuowa.com
“唔……”
沈惊鹤轻喘着溢出模糊的鼻音,两手有些脱力地紧攥着男人胸前衣襟,支撑自己将要软倒的身子。
这是一个绵长至极的深吻,不带欲望,却足够温柔。
梁延最后轻吮了吮柔嫩的下唇,松开他,却没有后退,鼻尖几乎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交错。
“明白了么?”
沈惊鹤睁着一双蒙上氤氲水雾的眸子望他,失神而模糊。
梁延又叹了口气,就着半压着他的姿势将人搂进怀里,一手按着头抵在肩窝。
“我的剑只为你而挥……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想去往的地方,就是我心之所向。你这些话说一遍便够了,不许再讲,听来真教我伤心。总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对你还不够好,让你对我的真心还不曾十足十的信。”
“我没有!”沈惊鹤急了,从他颈侧挣起头来。
“没有么?”梁延眼中煜煜闪着温柔的光,“那你亲亲我。”
沈惊鹤呆了呆,随即毫不犹豫扑上前,双手搂紧他脖子后边,在男人唇上没有章法地胡乱啃着。梁延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人拉开,呼吸也被撩拨得有些不稳。
“好了,好了……我真是服了你了。”梁延举手投降,指腹把怀中人唇上留着的薄薄水意抹去。
他笑容无奈,怀里锢紧的宝贝还想扭着身子凑上来亲他唇角,被他武力压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在颊边偷香一口。
“我再不这么说了就是……”沈惊鹤终于在他怀中安分下来,闷闷地靠在胸前,忽然又抬起头瞪一眼,“你这个坏蛋,就是想骗得我一辈子都离不开你!”
梁延挑眉:“如此说来,我可是比你还早早受害,你怎么不说?”
沈惊鹤眯起眼一笑,往梁延怀里又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闭眼。
管他谁先骗的谁,总归,他们注定终要就这么纠缠一辈子。
……
紫宸殿内,夜色深沉。
皇帝刚放下奏章,德全立刻贴心地上前搀扶他起身,小心低语。
“陛下,今儿个该歇在贵妃娘娘宫里了。”
“徐贵妃……哼。”皇帝皱了皱眉,从鼻孔中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徐家毕竟是老臣,早年又帮着自己做了许多秘事。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愿意给他们留两分情面。
但,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早上刚被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烦了半天,皇帝不欲再前呼后拥带上多余的人,一挥手,身边就只剩下了德全。
月色溶溶,灯火昏黄,绕过御花园一处拐角,皇帝却蓦地在假山后停下了脚步,眼神发冷。
假山另一侧一无所知的两个小太监还在窃窃私语。
“你说你娘舅的儿子前几天被调去紫宸殿外当差?这么好命啊,是不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他托关系在贵妃娘娘面前交了大把银子,宫里金吾卫统领是谁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啧啧,果然同人不同命……不过也是,徐家现在那可是威风赫赫,谁敢得罪。你没看就连同是陛下儿子的六皇子,被人骑到头上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嘘,你小声点!”
“怕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早早归附三皇子才是条明路……”
未尽的话被猛地掐断,惊恐地遏于喉间。两个小太监见了鬼似的看着假山后逐渐绕出一个明黄的身影,惨白着脸跪下砰砰磕头,一边还重重狂扇自己的脸。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奴才这张胡乱喷粪的臭嘴,奴才这就打,这就狠狠地打!”
“德全。”
皇帝口气凝成寒冰,双眼深沉更胜夜色。天子龙威,一怒滔天,众生皆伏。
“把他们两个处理干净。”
扔下这一句话,皇帝甩袖转身朝紫宸殿走回,凛冽的夜风呼啸穿过枝叶,带来阵阵杀意。
脚底的小太监仍在涕泗横流地求饶,德全身形不动,看着重楼掩映之外仍亮着灯火等待圣驾的倾云宫,苍老的脸上慢慢划开一抹笑意。
第102章
“父皇!儿臣对于此事绝不知情啊!”
宏伟肃穆的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一本奏章挟着凌厉的力道飞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重重砸在沈卓旻的脚底。
盛怒龙威无声在大殿中弥漫开, 朝臣们无不屏息肃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沈卓旻眼皮直跳地盯着脚底的奏章,凌乱散开的纸页上, 清晰的墨字映入眼帘——
三皇子家奴纵马行凶,冲撞西市百姓商户。一户父子躲避未及, 皆命丧马蹄。妻子于京兆府衙外击鼓鸣冤诵血书后, 触柱自尽。
“不知?”皇帝怒极反笑,“不知情那就更好了。朕倒要问问你, 你究竟是怎么约束自己手下的!连自己的家奴都管教不好,又如何能治理黎民百姓!”
徐氏众臣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句话, 却是说得极重了。
沈卓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狠狠撞击地面,他却对刺骨的痛意恍若未觉。
“父皇, 此事乃儿臣一时失察, 儿臣甘领其罪。但儿臣自始而终, 为父皇分忧之心皇皇苍天可鉴,睽睽众目可睹。对于家臣下属, 儿臣也一直严加律令, 不得有半分妨害百姓之举。如今忽遭此事, 其中未必没有蹊跷之处……”
“你到现在还在狡辩!”皇帝怒喝一声, 打断了沈卓旻的话语,“你是真以为朕不知道这段时间京城沸沸扬扬的传言?朕体谅你接连办成好几样大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却毫不知悔改。闹到如今这种地步,朕已经忍无可忍了!你莫非以为朕近日身体有恙,就奈何不了你吗?”
沈卓旻白着脸,睚眦欲裂。
怎么可能……他不是不知道京中忽然涌起的传言,可是他不是已经火速命人彻查,早已铁腕平息了么?
徐太师面色也有些难看,想要出列为沈卓旻求情。然而身形刚刚有所动静,却被身后人轻轻阻止。
他偏头半寸。是杨廷澜,三皇子手底下现今最为倚重的谋臣。
杨廷澜不动声色摇了摇头,嘴型做出“不可”二字。
徐太师老谋深算,多年来久见风浪而屹立不倒,方才只是担忧外孙一时气急,此时冷静了下来,自然也体味出了其中诸般不妥。
皇帝如此作态,自然不是因为那家破人亡的一家人。天子高踞龙座,统令寰宇,哪里又会将区区三条平民的性命放在眼中。皇帝分明是借机将对徐家的不满宣泄出来,意图狠狠敲打一番。
徐太师缓缓合上双眼,心中叹气。伴君如伴虎,他们徐家作为皇帝多年器重的臂膀,如今也要逐渐被猜疑提防,直至君臣生隙的地步了么?
却不去想,多年以前,同样有从龙之功的卫家,正是在他们徐家和皇帝的合力下彻底消亡于大火中。
皇帝看向一片沉默的朝野,视线一一掠过殿下各人精彩各异的表情,最终定格于仍低着头跪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沈卓旻。
“怎么,没话说了?”皇帝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真不知道你这个皇兄是怎么当的……知不知道,事发之后,西市百姓惊恐万分流言四起,还是你六弟亲自去抚慰受伤百姓,才没让事态继续蔓延的。”
沈卓旻袖子中的手一缩,指尖被用力攥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