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直接从地上爬过去，抱过春武，一边哭一边打他：“你是要娘的命啊！”
众人又劝：“别哭了，赶紧带孩子回去泡个热水澡， 春水寒， 别落下病根。”
回去的路上遇上听到消息往河边赶的男人们，见小陈氏抱着春武， 身上裹着王氏的棉袄，沈成定赶忙接过来，“我来我来。”转身小跑着回去。
沈婆子回去第一件事就跪到供桌前磕头谢祖宗们保佑，然后裁了红纸包了铜钱，拿着香烛去村里的土地庙拜拜，拜完了土地公又去河边烧纸磕头，算着日子要去平山谢佛，这才算完。
李桂香回去把事一说，沈志全和秦氏唬了一跳，紧跟着也训斥几个孙子，“和你们咋说的，不能去河边，得亏这次掉下去的是春武，要是你们掉下去可咋办？他有那运气活过来，你们有不，看你们下次还敢去河边不！”
李桂香虽然暗自庆幸掉下去的不是自家孩子，但这话咋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呢，她假咳了两声说：“娘，咱是不是去二叔家看看。”
这肯定得去啊。
秦氏瞪了几个孩子一眼，“去供桌前跪着去，想想对得起祖宗不！”转身去屋里捡了一篮子鸡蛋，她不乐意去，把篮子往大儿媳妇手里一塞，“你去吧，就说孩子在家罚跪呢。”
孩子们玩闹，又不是成心的，问清楚后，何氏除了又骂春武两句，也不好多说什么，脸面上客套着把鸡蛋收下，把人送出门。
一转身便责骂春武：“日后再敢让我看到你跟春生他们一处玩，我就打断你的腿！谁有空一天到晚看着你，你多大的孩子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瞧瞧花儿和小河，他们能乖乖巧巧的待在阿奶身边，怎么就你一刻闲不住。你要是真出啥事，你让娘还活不活啊……”何氏心里对沈婆子是有怨气的，她怀着娃，没精力，沈婆子可不得多费些精力，孩子半天没见着，也不知道出去寻寻。
她骂完了春武又谢小陈氏，小陈氏忙推脱说是花儿的主意，何氏又来谢王氏和沈华，一边谢一边抹眼泪，还要给沈华作揖。
王氏拦下她，跟着掉眼泪，“你可别折煞了她，一家人，说这些外道话，只要孩子好好的就好。”
何氏点点头，自此，在她心里，沈华的地位开始不一样了。
……
春武这趟落水到底还是受了寒，当晚就发了热，整整烧了一夜温度不降，到了早上就有些咳嗽。
请了胡大夫来瞧，开了三天的药，家里到处都是药材味，可热一直没退下去，反反复复，咳嗽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听着孩子的咳嗽声，何氏整宿整宿睡不着，沈成定白日要下地，夜里吵得睡不着，也烦躁的很。
何氏跟他商量，“要不带大武去镇里瞧瞧，这样下去要咳坏的。”
沈成定沉默了会，问：“你手里有多少钱？”
何氏翻身把存钱的罐子从衣柜子里掏出来，数了数，才一百多个钱。她鼻头一酸，偏过脸捂着嘴呜呜的哭。
孩子命大，救回来了，当娘的却没钱给他治病，怎叫她不心酸。
沈成定忽的站起身，趿拉着鞋，“我去找爹娘。”可他也知道希望不大，老四成亲多花了不少钱，家里怕是没有多少余钱。他瞧着大武怕是不好，镇上的大夫不顶用，估摸还是得去县里。
何氏扯住他，红着眼眶，呜咽着说：“我知道爹娘手里没钱了，你能不能给他们说说，咱帮着大嫂去把咸菜卖了，这钱就当咱们借的，以后我……我慢慢还……”
沈成定和何氏成亲九年，从未见过她这么软弱无助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过，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省得，我去给爹娘说说。”他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然后又去后院腌菜坛子跟前出了会儿神，最后才往主屋去。
主屋里，沈老头和沈婆子也在数钱，最近家里花销多，老大这次走又带走几两银子，原本想着等麦子收了，留下口粮，还能卖些出去，哪能想到这节骨眼上春武出事了呢。
要说钱，老四媳妇手里应该有些银子，可张不开这个口啊，还有就是老大媳妇那有一两银子，可以先拿来救命。
不管如何，先带去镇上瞧瞧再说。
老两口商议着，听到敲门声，见是二儿子，均叹了口气，沈婆子把炕桌上的钱全推给他，“家里就这些，你全拿去，不够咱再想法子。”
这里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个钱，沈成定摇摇头说：“爹，这钱你们先收着，实在不行，我去给大嫂开口。我来不是为这事，我是想把大嫂腌咸菜的买卖接过来，既然大嫂说能赚钱，她又不方便出面，不如我接过来，你们觉着成不？”
“成啊，为啥不成啊，这是个主意，等大武好了，你把家里腌好的先拿去卖，要是还能卖钱，就让你大嫂把腌菜的法子教你。”沈婆子一口应下。
沈老头张了张口，看了老伴和儿子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沈成定得了沈婆子的支持，便回屋，碰到王氏从他屋里出来，打了声招呼：“大嫂。”
王氏笑中带着担忧：“大武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你们也别愁了，明儿带他去镇上看看大夫咋说。”
沈成定心头闪过一丝羞愧，勉强笑了笑，闷头进了屋。
何氏眼眶还红着，见丈夫回来，欣喜的说：“都忘了大嫂那还有卖咸菜的钱，这次真是多亏了大嫂，大武也是花儿说的法子救的，大武要是好了，得让他给大嫂磕头。”她边说边拍了拍因为咳嗽睡不安稳的春武。
沈成定瞧着炕桌上的一贯钱，总觉得刺眼的很，脱了衣服吹了灯，“我也睡了。”
何氏也挨着春武躺下，手轻轻的拍着他，有钱就有希望了。
……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氏就把春武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的，和隔壁三叔家借了驴车在全家人担忧的眼神中往镇上去。
看着沈老头沈婆子一脸愁容，还有其他人一脸不乐观的表情，沈华怀疑春武是得了小儿肺炎，这病在古代估计不好治，在没有消炎药的时代，只要得了带炎字的病，就是看天意等死。
她记得她咳嗽的时候，她妈给她蒸梨子，蒸橙子，还弄茄子把煮水给她喝。吃的药基本就是川贝枇杷露，蒲地蓝，板蓝根。
不管到底是土方子起的作用还是药物作用，都备用一些准没错，她仰起头看王氏，对方眼睛又红了，心里感叹，这小妇人心地不是一般的软。
她抱住王氏的腰软软的问：“娘，胡大夫开的药怎么不管用呢？除了大夫的药，咳嗽的话，还有别的药可以吃吗？”
王氏摸着小闺女软软的头发，“山里有些草药，没钱治病的人家也会挖来吃。”
“都有些什么药是治病的啊？”春溪也好奇的问，“以后我上山，若是看见了也挖了备着。”
王氏失笑，“你们哪能认得，别胡闹了。”
“娘，你就说说啊，我也可以去，挖了晒干备着，下次胡大夫来，我请他教我认认。”春山倒是对这很感兴趣。
王氏磨不过孩子，便说：“娘晓得的也不多，只知道狗肝菜治跌打，鸡蛋花治拉肚子，蒲公英、苦苦丁清热解毒，千里光治胎毒……”
沈华听了半天她只认得一个蒲公英，她忍不住打断，“娘，我听夏大哥提过川贝，蒲地蓝，板蓝……好像也是治……治病的，你听说过吗？”板蓝根应该是板蓝的根吧，沈华想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王氏困惑的摇头，“花儿，你莫是听岔了吧，川贝母倒是药材，可这是名贵药材，咱谁也没用过，你说的其他两种，未曾听过，或许是咱见识少。”
不是你见识少，而是她一知半解，沈华生出一种不知如何解释的无力感。
或许在古代不叫板蓝？如果有医药方面的书就好了，她应该能通过药性判断出哪种药材是古代板蓝根的。
不是她想露脸，而是她一点都不信任镇上老大夫的医术，不管最终救不救的了，她都想尽力试试。。
和她同样不信任老大夫的还有春山，他悄悄把沈华拉到一旁，“花儿，咱去找胡大夫问问？”
胡大夫？
沈华突然想起来，忙跑去问沈婆子，“阿奶，前几日胡大夫开方子了吗？”
沈婆子正拿着糟食桶和糠准备喂猪，听到小孙女问，停下手里的活，“在供桌上压着呢，咋了？”她看着沈华一溜烟的跑了，想想把猪食倒进石槽里，手在裹裙上擦了擦，赶紧到前头去，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