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对。”黄少天皱着眉头。
“你记不记得当初给孙哲平的处分是什么?原因是破坏作战初始计划,有通敌嫌疑,处分是撤销队长一职,保留军籍,开除中央塔,调往边境军区。”方锐敲了敲桌面,“如果真有通敌嫌疑,你觉得军事法庭会只判这么轻吗?”
“军事法庭那帮人,80%都是国安的人。”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按着自己的指关节,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音,听得方锐冷汗直冒。
“你去了边境,孙哲平没说什么?”方锐皱眉。
“没有,我刚开始的时候问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然他没走之前就会说,后来太乱了,我压根就没精力再想这件事情。”
“你说,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搞孙哲平这么一把?”方锐自言自语地说,“调走他有什么好处啊?”
“我知道了!”黄少天突然声音高起来,他把水杯往桌面重重一顿,水洒了一滩,方锐就觉得一阵风在眼前刮过,等他定睛再看时,黄少天已经出了门口了,只剩下咚咚咚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显得铿锵有力。
方锐跟不上他的节奏,趴着门口向楼梯的方向喊:“你知道什么了啊!喂,黄少天!靠!”
门口办理出塔通行的办事人员昏昏欲睡,黄少天敲了半天的窗子,差点控制不住力道直接给砸了,里面的人才悠悠转醒,黄少天没好气地把通行卡扔进去,力道没控制住,差点打到办事员身上,以哨兵的力道,全力用上可以直接把人撂倒,办事员嘟嘟囔囔的一边办通行,一边抱怨:“大半夜的都跑到西四去干什么……”
“谁?”黄少天一愣,“还有谁去了西四?”
“轮回。”办事员一边回答,一边把通行卡递给黄少天。他只觉得面前有一阵风刮过,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关门声,震得门框嗡嗡响,黄少天的速度在普通人眼里快得像是瞬移法术,只不过一个睁眼的瞬间,人就已经在门外了。
黄少天赶到西四军区的时候,正赶上轮回准备收队,西四军区的医疗室里灯火通明,外面一群中央塔的人与西四军区的人持枪相对,互不相让,黄少天走过来,不管不顾地抬手把两边的枪口拨到一边,大踏步直奔医疗室内,抬起膝盖砰地一顶,门口简陋的锁咔哒一下掉了下来。
“哦,你们都在啊。”黄少天踹门进来,深呼吸一口气,屋子里除了周泽楷和江波涛两位轮回的正副队长,还有张新杰,旁边站着的是西四军区的几个人,军服的肩章看得明显。大家简单打过招呼,西四的几个人显得犹疑,但是周泽楷和张新杰都对黄少天的出现没有异议,他们也就没敢继续再说什么。
西四军区很小,在国安和中央塔之外的普通军区划分得很零碎,西四是最小的,连医疗设备都不齐全,医疗室里站了几个高大的男人就显得有点拥挤了,白色的医疗躺椅上坐着一个士兵,黄少天瞟了一眼,应该是一个西四区的上士。
“他不是哨兵。”张新杰笃定地说。
周泽楷皱着眉,目光深邃。黄少天看了看那个上士,他只是坐在那里,眼神有点飘,看起来倒是有点鬼上身的感觉,但是黄少天从这个人身上明显感受到了哨兵在觉醒后才有的一种气息。
普通军区里有人突然觉醒?
“确定不是?”江波涛倒是有点迟疑,他在加入轮回之前也和张新杰一样是学医出身,“报告显示的指标都是哨兵的标准。”
张新杰摘下医用手套和口罩:“他确实不是哨兵,他的精神域是凭空搭建的,空中楼阁,我试探过了。他强化的只有五感,且五感的强化也很诡异,出现一种不平衡的起伏,他的听觉可以达到S级哨兵的水平,但是视力还不如B级哨兵,你见过这样觉醒的哨兵吗?”
“他智力,”周泽楷突然说,“好像不太好。”
从始至终,那个所谓的觉醒哨兵只是发呆地坐在那里,接收着指令进行动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目光呆滞,刚才江波涛一不小心把医疗室的红外灯扭错了方向,灯光一直对着他的眼睛,他都毫无反应。
“哦——”黄少天吊儿郎当的,双手插兜,“哎,这个还是让我来看看——”
中央塔的分队队长全部都是S级的哨兵,黄少天虽不是队长,但是他也是S级顶尖的哨兵,毫无疑问的单兵全军前五的水平,而且最重要的是,黄少天捕捉空档的能力仿佛与生俱来,在别人忽略、无视的小细节上,他总能见缝插针制敌于死,连周泽楷在那一瞬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黄少天从他面前灵活地侧身一过,单手撑在医疗躺椅上,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极具压迫性地抵在那个上士的脖子上,而那个上士还是没有反应,三秒之后,他才面露惊恐,试图伸手去夺黄少天手边的匕首,但是黄少天已经收身,匕首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在袖口,那人连片衣服袖子都没抓到。
“确实是个普通人。”黄少天冲张新杰挑了挑眉毛,“谁说他觉醒了,傻成这样了,赶紧回家吧。”
“但是他为什么会有觉醒征兆?”江波涛翻了两页指标,纸张翻页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对啊,为什么啊,”黄少天抿了抿嘴,环视了一周,“不得了,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但是在探究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一下——”
黄少天手腕一抖,把一张档案夹里撕下来的纸拍在桌面上,看了看西四军区的几个人。
“哎,这几位哥们,麻烦问一下,这四个人,原来在中央塔百花队服役的,现在应该都在西四吧,我想见见他们。”
“这,”为首的一个西四军区的人拿起档案纸打量了一下,“黄少校,这几个人都不在西四,他们的档案确实是迁移过来了,但是人都不在这里。”
黄少天的眉头锁得很深,声音一下子提高:“那在哪里?”
“是在国安啊。”那人说,语气里带着一股理所当然,似乎还在纳闷黄少天为什么不知道。
“国安?”
“对啊,”那人继续说,“这几个人本来就是国安外派的,档案里是这么写的。”
走出西四军区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清晨有点冷,反而让黄少天更加清醒了点,他坐在驾驶位开着车,脑子却没停下,条分缕析地将这些天他了解到的东西恨不得全都捋顺一遍,事情似乎开始拼了命地打结,原来从没想到孙哲平的事情,竟然也和国安有关,那个有了觉醒征兆却完全不是哨兵的上士也刺激着黄少天的好奇心,这会不会也和国安有关?他一想到喻文州现在就在这群人手里,立刻又觉得烦躁不安,精神域里升腾起的狂躁就像掉进水里的泡腾片,搅得世界翻天覆地。
“你要是这么开车就让我下去。”坐在副驾驶的张新杰捂着胃部,认真地看向黄少天。
黄少天猛地一刹车,发现自己已经距离路边的绿化带只有一步之遥。
“我靠,好端端的在这儿设什么绿化带啊,这还需要绿化啊?中央塔这帮人脑子都有坑吧,月球表面都没有这么多坑好吗,靠靠靠!哎,老张,要不你还是下车吧——”
张新杰二话不说捂着胃部,推门就下了车,黄少天还想说两句,被张新杰咣当一声强硬的关门声给堵了回去。
“太善解人意了,我感动得快哭了。”黄少天自言自语,然后猛地调转车头直奔兴欣驻地,吉普车耐操的轮胎在地面强硬地擦过,溅起一阵清晨里带着朦胧美的飞灰。
黄少天是踹开门把叶修从床上给拎起来的,叶修头上简直像顶了个鸡窝一样,双目呆滞,六神无主,黄少天拍一下桌子他点一下头,黄少天和他讲了夜里发生的事情,叶修点了两下头。
“我怀疑国安在搞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黄少天双眉紧锁,“如果真的是我想象的那样,那他们胆子真的太大了,其实我想过,但是我一直潜意识里不敢相信。”
叶修慢吞吞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闭着眼睛娴熟地点上抽了一口这才清醒过来。
“你大胆点猜,这儿没别人。”叶修说。
叶修指尖夹着烟,燃了长长一段的烟灰要落不落,黄少天看不下去,抬手帮他把烟灰弹进了桌面的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