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头,额头微卷的发丝下是一张过目不忘的英俊面容。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看来已经彻底把我忘了。”
是他!
她颤抖着双唇,准备喊出那个名字。
那人却突然站起身,朝她这边走过来。
一步,一步,慢慢接近。
直到那张脸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她惊讶地发现他眼眶红了,不知是因为这场久别重逢,还是闹了眼疾。
都说眼疾会传染!
韩思贝慌忙避开他的视线,“就直接说你找我好了,为什么把我爸搬出来了?你的名字不能提?现在都已经成大牌了?”
“因为不确定。”
“不确定?”
“嗯,知道你就在离我不远的房间,但我不确定我的名字会不会让你心甘情愿过来,所以出了个下策。”
她嗤笑,“为什么这么近都不去参加同学会?”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跟他们不熟,来这儿主要是为了见你。”
“冷血。”
“那也没有你冷。”他俯身压低声音说道。
这该死的撩人招式。
韩思贝后退一步,躲闪开。
他继续进攻,伸出食指朝她脖颈处探去,动作麻利地勾起那根玉坠,拿在手中。
“不是我的。”他有些失望。
“是我奶奶给我的。”
“我送的呢?”
“在家。”
俞尚修双手插兜转身朝餐桌那边走去,“要戴我送的,那个是护身符,很灵的。”
见她没跟过来,便拍了拍桌子,“过来坐啊,浪费粮食可耻。”
韩思贝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桌子上是牛排、披萨和各种零食,满满摆了一桌。
“知道浪费粮食可耻还点这么多?”
“助理弄的,我已经骂过他了。”
“呦,出息了,都有助理了!”
“公司给配的,不用不行啊,而且我那助理人特好,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失业不是?”
俞尚修迅速切好盘子里的牛排,给韩思贝递过去,又把她的那份端到自己跟前,开始切割。
“这牛排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有没有你们伦敦那边的正宗啊?”
“伦敦哪有正宗的东西?”
韩思贝唱了一口牛排,味道确实不错,想必价格也不便宜。
俞尚修端起高脚杯,里面的红酒随着杯身晃荡,“来,为我们的再次相遇干一杯吧。”
韩思贝配合地举起杯子。
玻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一口红酒下肚,韩思贝问道,“以后就要当明星了吧?没想到你真的会吃这碗饭。”
“哪口饭不是吃呢?更何况,这是你指给我的方向啊。”
韩思贝定定地看着他,“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小乐说他也联系不到你,为什么就那么消失了?”
俞尚修想了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继续香香地吃着牛排。
他看起来饭量不小,光盘后,又端着披萨坐在沙发上。
沙发面向落地窗,整个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茶几上放着好多罐啤酒,他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刚喝完红酒又喝啤的,你可真是来者不拒啊。话说明星不都要保持身材嘛,你怎么饮食上都不控制一下?”
这一句说到了俞尚修的心坎上,他大吐口水,“哎呦,你可别提了。前一段时间刚杀青了一部戏,助理和经纪人像看贼一样盯着我,生怕我多吃一口,给我馋的呀。”
韩思贝端着酒杯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啊?这都拍上戏了?真成了演员了?”
俞尚修得意一笑,“开玩笑吗?我正儿八经学过表演,虽然不是什么名校,但个人能力也不差啊。”
韩思贝点头,“那咱们还得喝一杯。”
啤酒和红酒的碰撞,她发自内心替他开心。
“挺好,没走原来游手好闲的老路。”她感慨。
“什么?”他没听懂。
她尴尬一笑,“呵呵,没什么,祝你早日成为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俞尚修苦笑,“你呢?过得还好吗?”
韩思贝刚要回答,他却又说道,“不问也知道一定过得很好,不像我......”
“你过得不好?”她问。
俞尚修转过头,凝视她的眼睛,“嗯,不好。”
第六十章
对于俞尚修来说, 自己人生过往的岁月里也难寻获什么特别快乐的时光。
出生后不久,被迫母子分离, 一直在奶奶偏激的教育下生活, 视生母徐冬梅为抛夫弃子的坏女人, 直到在韩思贝的帮助下了解到当年的真相,才看清自己的成长环境究竟有多么糟糕。
初二那年, 家里的矿出事了, 俞家举家跑路,俞尚修走投无路只好投靠母亲。
当徐冬梅得知儿子的情况,便义无反顾兑掉了自己的理发店, 带着儿子去了S市投靠亲戚。
就这样, 母子暂时安顿了下来。
徐冬梅去了一家服装厂做缝纫工,每天早出晚归, 含辛茹苦供儿子读书。
俞尚修不忍母亲如此辛苦操劳,便开始偷偷接一些平面模特的工作,补贴家用。
后来听说一家艺术院校扩招体育生,他赶紧报了名,就这样, 比同龄人提前拿到了大专毕业证,毕业后又用上学时攒下的人脉关系开始着手踏入演艺圈。
“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跟‘动荡’有关的, 折腾来折腾去,不停歇,不休息。”俞尚修的双眼,聚集着这城市的霓虹。
“不可思议。那后来呢?你爸她们有消息了吗?”
“两年前事情都平息了, 我爸又回了关西,但是现在已经没钱了,他就成天坐在我们家老房子的院子里发呆。过去风光的时候,他五毒俱全,现在什么都没了,那些女人啊哥们儿啊根本没人往他身边凑活,也挺惨的,但活该。”他语气平淡地说,“他们跑路去了海南,结果我爷爷奶奶陆续发病,没多久就去世了,因为联系不到,我完全不知道,连葬礼都没参加,挺遗憾的。”
韩思贝不禁唏嘘,“这些年,你真是不容易。”
“我妈也不容易,累得手上全是茧子,至于我嘛......”他想了想,咧嘴笑了,“我觉得人这辈子要吃的苦都是有定数的,谁让我小时候太-安逸了呢?”
“梅姨呢?她现在怎么样?我妈也联系不到她。”
“我开始赚钱了,让她享清福。她还在S市,那边的亲戚陪着她,挺好的。”
“也别太为难自己了,钱是赚不完的。”
俞尚修干笑了两声,“哈哈,你不懂,这一行一旦进来就像滚雪球一样,你完全停不下来,最后的结果,要么越滚越大,要么直接滚散了,呵呵,往往由不得自己。”
“那......”
刚一开口,她的话就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谭子昂打来的。
她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俞尚修,赶紧慌张地调到静音。
“是他吗?”他问。
韩思贝琢磨了一会儿,点头,“嗯。”
“我听小乐说他也回来了。”
丁小乐这个大嘴巴!
“你接吧,或许有重要的事情呢?”
来电结束,韩思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提示没做任何举动。
谁知这时,俞尚修竟然缓缓躺在了她的腿上,随手抱住一只抱枕盖在胸前,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你等会儿再理他,陪我待一会儿。”
韩思贝没吭声,但心里着实不安,谭子昂刚刚的那通电话,就像要把她捉奸在床一样,弄得她小心脏七上八下的。
“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累,今天好不容易腾出空来我只想过来见你,这种感觉太好了,当年你要是不走就好了。”他像说梦话一样,小声嘀咕着。
“你喝多了。”她说。
其实她自己也没少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低语着,不知不觉都迷糊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韩思贝觉得自己脖子生疼,低头一看,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环顾四周,“俞尚修?”
无人应答,而窗外的天色已经透着稀薄的蓝了。
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糟糕!
十二个未接来电里,四个是谭子昂打来的,其余的八个都来自丁小乐。
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三十七分。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粉色的字条。
吉祥:我要赶飞机,先走了,考虑到你这个人容易出状况,所以我又给你留了一个护身符,要随身携带哦。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