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镇南侯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孙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做的事,不该牵扯到无辜的人。
沈延玉闭了闭眼,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萧承林的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他瘫倒在地上,眼神已经涣散了起来,像是梦呓一样:“公主,其实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妹妹,从未想过害你……”
可惜他的话未说完就已经没了声息,只有无力的手指翻折着。
沈延玉看着他的尸体,眼角滑落一滴泪。曾经,他们不是这样的。
一旁看好戏的拓拔昭拍了拍手,嘴里还塞着一块糕点:“好一出兄妹情深,相爱相杀的戏码啊,精彩,真是精彩。”
沈延玉没有理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随手扔了过去:“兵防图给你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拓拔昭摊开地形图,确实是真的。他的眼底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攻破长洲指日可待了。
萧承林死了,她也不再逗留了,转身便要出去。只是刚刚走出几步就感觉一阵劲风袭来,她被人从背后点了穴,随即一只手就死死地扣上了她的脖颈。
拓拔昭将头凑近她的耳畔,调笑道:”小豆芽。你还是太嫩了点。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想借我的手除去萧承林。你虽然把兵防图给了我,但我知道,你一回去便会将这些告诉镇南侯。为我设套,将我也除去,我说的没错吧?
沈延玉身子一僵,眼神也沉了下来,果然这个拓拔昭诡计多端,而且疑心重。
她还是强作镇定地开口:“杀了我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反而借这件事威胁我,让我保密,还能为你所用,何乐而不为?”
拓拔昭舔了舔嘴唇,声音变得低迷了起来:”小豆芽,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说话间,他的手就收紧了些,沈延玉被他点了穴动弹不得,白皙的脖颈上便渗出鲜血。
那鲜血映在他眼里,他的眼神忽地有些微妙。半晌,他的力道松了松,正要开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了破空之声,凌厉的剑气直逼他的后背而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躲避,长剑刺入骨头的声音就响起了。
他下意识地就将怀中的沈延玉推了出去,那柄长剑却更加用力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低下头只看得到染血的剑尖,而被他推到在地的沈延玉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拓拔昭只手一震,那染血长剑便掉落在一旁,他用手捂着不断流血的小腹,半跪在地。
身后的萧承林正冷眼看着他,嘴角还带着血迹,却毫无半点中毒的迹象。
拓拔昭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似乎受伤的不是他自己:“原来你们是在联合骗我的,那毒药应该是假的吧,呵,没想到,我竟然栽在你们两个手里。”
沈延玉淡淡地开口:“我说过了,你不杀我,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萧承林再怎么算计,也不会任由他人,灭了沈国。
拓拔昭嘴里说他只要三洲十二省,可他的野心远远不止这一点。他想要的是整个沈国,包括沙乞,早晚也会被他覆灭。
在这一点上,沈延玉和萧承林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她才去找了萧承林,让她配合自己演这一出戏,就是为了杀掉拓拔昭。
萧承林走过去给沈延玉解了穴,又拾起了地上的长剑。不过他倒没有想再给拓拔昭一剑封喉,毕竟他受的伤很快也会死了。
拓跋昭以手覆面癫狂的笑了起来,他每笑一下,腹上的伤就会涌出更多的血。
“小豆芽,我……我现在也没后悔。”他的眸光开始涣散,狐狸眼里已经没有了戏谑,只有一阵茫然。
喜欢一个人,他真的懂了么?
他算喜欢她么?
可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手便无力的垂下。卷曲的墨发混在血泊之中,狐狸眼里再没了任何光采。
烛火跃动,屋里忽明忽暗,谁也没有说话。
沈延玉解下素白的斗篷,随意地盖在了拓拔昭的尸体上。
她没有出去,只是缓缓走到桌案前,抬手吃些糕点。
萧承林看着她,淡淡地开口:“你不逃么?很快,拓拔昭的尸体就会被人发现。”
沈延玉咬了一口糕点,颇为赞赏地扬了扬眉毛,吃了几口,才含糊地回答萧承林的问题:“我敢跑么?恐怕我还没开门呢,你就得从背后刺我个透心凉了。”
萧承林听到她的话却是笑了,手中的长剑握紧了几分,眼中带了几分赞赏:“拓拔昭死在你手里,倒也不冤。”
沈延玉摆了摆手,像是和朋友唠家常一样:“他是死在你的剑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承林缓缓向她走了过来,染血的长剑还带着寒光,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危险:“我的剑可不止会从背后杀人。”
沈延玉嘴里还塞着糕点,看到他走过来,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忽地眯眼笑了笑,指了指他的身后:“可你也应该注意背后啊,小心被人用同样的方法杀了你。”
她的话音刚落,萧承林的身子就一僵,一柄重剑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而他对面的沈延玉还在淡定地吃些糕点。
萧承林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可以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能有这样的身手的,也只有他了。
持剑人墨色的长发被窗台透进来的风吹得飞扬,眼神落在沈延玉身上却带了些宠溺。
“原来你没死。”萧承林淡淡地开口,声音听不清喜怒。
原来,沈延玉联合沈琏给他也下了套,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沈琏死了。
沈琏轻笑了一声,只是手里的重剑往他脖颈上逼近,渗出一道红痕:“你的胆子挺大的。”
若不是他一直在一旁,萧承林此刻就要杀了沈延玉灭口了,因为他要保住他萧世子的名声,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萧承林自嘲地笑了笑,手中的长剑无力的垂下,他终究还是斗不过沈琏。
“你要杀便杀吧。”他闭上了眼,成王败寇,他从不畏惧。
沈琏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用重剑划断了他右手的手筋。
萧承林闷哼一声,捂着右手,温润如玉的脸便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本来你应该死的,我不杀你,只是我因为欠了别人的。若你再不安分,下次挑断的就不只是你的手筋了。”
沈琏说完便收回了长剑,不再去管萧承林。
听到他的话,萧承林一直维持同样笑意的脸忽地产生了一丝裂纹,他愤恨地看着沈琏,失了态的大喊:“谁需要你可怜?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你才是最可怜的人,你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沈琏的身子一顿,他回过头看着萧承林,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直直地向沈延玉走去了,一脸淡然,似乎毫不在意萧承林的话。
看到他这样冷淡的态度,萧承林反而愣住了。他以为沈琏会杀了他,或者发疯,可他竟像是毫不在意。
难道沈琏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么?
可沈琏只是眉眼带笑地看着沈延玉,他刚想开口叫她,沈延玉却自觉地跑到了他身边。
沈琏微微有些失神,他怎么感觉今日阿玉有些不大一样。
今天很乖,他抿了抿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沈延玉攥着他的袖袍,亮堂堂的眼毫不遮掩地看着他,抬起手里糕点凑近了他的唇,语气比平时都软了几分:“这个好吃,你试试。”
沈琏的眼底浮现宠溺的笑意,听话地张嘴咬了一口糕点,仔细的咀嚼着。认真地点了点头:“很好吃。”
沈延玉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神,脸上忽地染上了一层绯色。
“阿玉,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有点麻烦了。”拓拔昭的部下应该要来了,虽然他可以带她全身而退,但是他不想让她看见血。
沈延玉仰脸一笑,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沈琏抱着沈延玉便要从窗户出去,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对萧承林道:“你上次说的事,我会去做,不是为了你。”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足尖轻点,便翻身上了屋檐。
屋内的萧承林颓然地跪在地上,面容悲戚,像是失了魂一般。
而屋檐上,沈琏还抱着延玉往军营赶去。
沈延玉抬起眼看着他,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巴。她抿了抿唇,有些好奇地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重活一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