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楠看来，钱悦这个本子被拒绝一点也不奇怪。
她以为自己的本子是惊天地的独一无二，满怀信心地把自己的本子往各大制作公司送，可那些公司自己养的编剧也不是吃干饭的，好的地方有，但修改的工程量太大，钱悦还不一定乐意，那些编剧看一眼心里就有数，顺手复制个模板一封邮件便打回了。
也就程凝萱耐心地和钱悦讲明白，帮她一点一点磨剧本了。
“好……好个头！”程凝萱居然移情别恋，还背着她养了一个小导演！
闻潇潇第一次觉得，白楠还是能说点好话的。她很想现在就听从白楠的意见，让那个钱悦扫地出门！
可是不行，她现在不是程凝萱。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的访谈。还好闻潇潇做足了准备，主持人也看出她的情绪不太高，没有过多难为。
很快流程便到了观众提问环节。
演播厅里的观众都是特别挑选的，一般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听说今天的访谈主角是程凝萱，纷纷踊跃报名当观众。
现在，还有个能亲自提问的机会，主持人刚一宣布，观众就齐刷刷地举了一片。
前几个问题中规中矩，闻潇潇结合程凝萱给她说的情况，答得滴水不漏。
“好，谢谢这位观众，接下来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们再选最后一位观众，提问环节就结束了。”
主持人环顾一圈，最终还是笑着把选择权给了闻潇潇。
“那就第二排那个穿灰绿色衣服，印着骷髅头的男生。”
这个衣服很符合她现在的状态。
“女……女朋友，不不不，我是替我女朋友来的。”男生有些紧张，磕巴了一下。
闻潇潇淡淡微笑：“没事，慢慢说，不着急。”
“我要先给我女朋友说一下。”
男生话音一落，全场响起笑声。其实手机早在入场的时候就要求关机不能拿出来了。男生要告诉她女朋友，也只能对着镜头打招呼。
闻潇潇也跟着笑：“看来你跟你女朋友感情真好。”
男生的脸兴奋得通红，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纸，有些羞涩：“这是我女朋友托我带来的，她特别喜欢你，但是她今天来不了，她想问你——”
男生忽然安静下来，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跟着消失了。
演播厅的导演朝主持人打了个手势。
“同学？把握机会哦。”主持人接收到指令，提醒道。
男生抬起头来，慢慢问闻潇潇：“程凝萱，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闻潇潇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走过去：“同学，可以把你女朋友的信给我一下吗？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给你女朋友签个名，作为一个粉丝，她真的很棒，她自己不能来，还托你特意来。作为一个男朋友，你也很棒，特意帮女朋友过来，你真的是个很细心温柔的男生。”
男生眼眶微红，犹疑了一秒，还是把信递给闻潇潇。
男生的女朋友字迹清秀好看，内容却让人心碎：
我一直渴望与众不同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现实是我只是个平凡人。我曾幻想我会遇见身家百亿的总裁，会结识绝色倾城的顶红巨星……然而那些只是幻想，我能察觉到我还是喜欢你的，可是你的很多地方，都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虽然没有吵架，但我们有很多冲突的地方。你是个踏实稳重的人，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安心。
我无数次做梦梦见未来，如果未来是这样平淡无波的生活，我可能难以忍受，梦中的我选择了逃离……
刹那间，闻潇潇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阳光温暖和煦，她和程凝萱面对面坐着。
瓷勺叮的一声轻响，桌上的黑咖啡旋转出黑色的漩涡，冒起一缕细细的白烟。
程凝萱缓缓抬起眼睫，声音很轻：“潇潇，你的未来，就打算这样吗？”
第6章
程凝萱其实是个控制能力很强的人，闻潇潇一早就知道这一点。
要不然也不会有绝对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这离奇的身体互换了。
在发现两人的路不一样后，程凝萱直接跟闻潇潇分手。
哪怕是决定分手，她也能干脆利落地分析原因，郑重的约好时间心平气和地说开。
这样的冷静理智，闻潇潇拜服不已。
暗地里又忍不住心生怨怼——程凝萱这样的人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恋爱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波澜激动要死要活，分手后肯定比她更快解脱。
程凝萱的理智让她又爱又恨。
现在，同样的问题再次出现。
女生自己也很茫然，她不知是该安于现状，还是决然与男生分手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她把这个问题交给外人来决定，听天由命。
闻潇潇看完信，陷入沉默。
主持人跟着闻潇潇一起看完信，轻轻一抽气，做节目不怕遇到状况，就怕临时反应不过来。但他们总归只是个访谈节目，向来四平八稳没有太大的爆点，主持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观众也意识到，女生的信有异样，现场响起杂乱却不大声的私语。
“我一直觉得，问这个问题，不论问什么人，问多少遍，那么多答案，总有几个词是一样的。”闻潇潇重新拿起麦克风，“善良，贴心，温柔，能互相扶持着一起走下去……”
这些答案其实很笼统，爱情并没有绝对的公平，有可能你低到尘埃对方依旧对你不屑一顾；付出到失去自我，还会一无所有。
现场的观众不由得点头，其实很多人连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也许很多人觉得，遇到一对情侣要分后，我肯定是劝和不劝分，要好心促成一桩姻缘，”闻潇潇接着道，“但是说实话，我不敢这么做，我怕促成一对怨偶，多年后夫妻俩上离婚法庭对质，而后幡然醒悟，反过来把我给告了。”
不少观众心领神会地笑出来，主持人在台上怔松半晌，意识到节奏被请来的嘉宾把控了。
闻潇潇不想单单凭一封信就去评判别人的感情。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闻潇潇将信还给那个男生，“我也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你们也很想继续走下去，但是现在遇到了困难。”
当初的程凝萱，就是把利弊一项一项分清摆明，得出两人必须分手的结论。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们再次见面，不是仇人相见的场景。”当时程凝萱如此说道。
真是该感谢程凝萱，一个分手都能救她闻潇潇于水火。
她就谈了这次恋爱，分手居然还成了宝贵的经验，传授四方。
闻潇潇最后做出总结：“如果分手，好好分手，以后还有更精彩的人生；如果还要继续走下去，我祝你们幸福美满。”
男生拿着信，郑重向闻潇潇道声谢。
演播厅响起轰鸣的掌声。
访谈结束之后，闻潇潇在一众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拜别热情的观众，进入个人休息室。
白楠一早就在那里等着。
“你太冲动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多管，回答好问题混过去就好。”
混过去？
闻潇潇眨眨眼：“你怕我把访谈变成恋爱经验分享会吗？”
“你不会。”
也是，闻潇潇垂下眼睫，真正的程凝萱当然能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让人知道这一段感情的。
倚靠化妆台坐着，白楠神情放松，耸肩：“不过那种情况，你要是真的冲动了，我也没办法，最多请电视台把这段剪掉。”然而这么有爆点的一段，电视台根本就不会答应。
总而言之，白楠认为这件事闻潇潇反应还算及时，做得不错。
“如果我真的爆出感情史，是不是会很麻烦？”
白楠想也不想，便答道：“这不是废话吗？你要是一爆出这个来，肯定是腥风血雨。”
不说路人，程凝萱的粉丝能自己先爆炸。
这一点，闻潇潇已经见识过了。
“我是个演员，又不靠这些吃饭，正正经经谈个恋爱，又体面地分手了，有什么说不得见不得人的？”闻潇潇心里有气，拿对情侣一看就是极其相爱的，可是她和程凝萱呢？
分手这么久，好像只有她还念念不忘，不一定是爱情，但那种付出与收获不成比例的不满时时刻刻萦绕在心中，不断发酵。而程凝萱早就忘了她叫什么，连狗的名字和她相似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