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提起他爹没劲儿,就又转注意力在我膝盖上,“可疼了吧?缠他妈这一圈又一圈的,啧,可惜了,我没看到你摔那样儿,多难得。”
“你他妈是不是也想来一次啊?”
“不敢,不敢。怎么纪凡在这儿睡着了啊?我刚路过他们班,可热闹,有个女的找他呢。”
我咬着牙,“又他妈谁?”
“啊?挺高一女的,C班的好像,在食堂捡到他学生卡了,就等那门口,我说我帮她转交还不乐意。”
“……”
“诶,我们纪学霸是不是真谈恋爱了?我听说上次有人看见他俩在食堂一张桌子吃饭呢,他们班人都觉得可新鲜了,哦,还有人说看到那女的塞情书了……”
这狗.日的完全不知道他没完没了的大嘴巴有多讨厌,我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你他妈给我闭嘴。”
“你不要不平衡嘛。谢丹亭虽然把你甩了,你叶哥的魅力值也没有下降啊。你看你刚上场,多少妹子嚎着给你加油,就可惜摔了一跤,估计有点……”
“你他妈讨打是不是。”
他便闭了会嘴。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了一声,青天白日地老子也被他吓了一跳,“鬼叫你.妈啊!”
“叶行,你太不够兄弟了!”
烟抽完丢掉,还想来根,可惜腿脚不便没地方买去,只能听这厮扯淡。
“给我小声!”
“你说,老子他妈哪件事瞒过你,哪次明恋暗恋不告诉你?哪次看片儿没叫你?第一次打飞机想着乌晓晓这事,我他妈第一个讲给你!你他妈不就暗恋回人嘛,还藏着掖着不肯让我知道?”
我面无表情,“我他妈暗恋谁了?”
“不就C班那个?上回碰个信就把老子狠揍了一顿,刚一提起人在追纪凡你丫那一脸便秘,你他妈还装?”李岩的目光自下而上、自上而下地打量我,哼哼唧唧地。
“岩儿,你他妈以后做狗仔去吧,啊?反正没新闻你也能编出来,绝对不会少饭吃。”
打发走李岩这个傻逼,我又进屋。
下午的比赛大概要开始了,远处传来运动集结的广播声。
看了下时间,三十分钟过去了。他的生物钟只管他睡,不管叫他起来,还得我来。
但走近了,看到他歪着头靠在雪白的枕头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
在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如何大胆之前,我向他靠近了。
chapter 12
第二天,我还是腆着脸去看了他跑一千五。
出门的时候,他在我家门口等我,我妈进厨房摸俩鸡蛋塞给他,“纪凡,吃饱了跑个第一!”
“妈!他不……”
那家伙打断我,“谢谢莫姨。”
他下了楼就把鸡蛋塞给了我,去推单车。
“喂,你怎么不让我说?”
“莫姨是好心。”
“好心办坏事儿~”
我利用腿上还绑着绷带的机会,要他骑车带我。
这家伙被强行运动几周后,体力倒是好了不少。以前骑不出一百米就大喘气,不到半路就得换人,今天愣是一声不吭地把我载到了车棚子边,还管我要包,“我拎吧。”
我只是伤到了腿,又不是残疾,要没他我还能跳呢。但他既然这么照顾我,我巴不得做个残障人士,就让他把我架到位置上。
沿路没少受到注目礼。
我一个人占了三级台阶安放我的大长腿,歪靠在看台最后的杆子上,朝他挥手,“去吧,跑个第一,啊。”
这家伙也来个必胜,转身就朝主席台边上的A班去。
天晴了。
他穿着白底蓝袖的运动短袖,背影纤细挺拔,走路看地,一点都不分心。
过一会儿,比赛快开始了,就在衣服外面套上号码牌背心,在跑道上活动了下手脚,才回头扫了一眼。
我朝他挥手,也不知道看到没有。
枪声“砰”地响了——
跟第一次那种盛怒下的举动不一样,这一次他睡着,闭着眼,很是乖顺。我只需歪过头,擦过他微微上翘的鼻头,轻而易举就地贴上了他的嘴巴。就是现在这样一种氛围,蓝天白云,操场上广播声不断,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忐忑的感觉。
我自己甚至是稀里糊涂的,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他觉得我们毕业就要分开的那一天让我失望那一刻?还是在我问他姓蒋的是不是喜欢男人,而他点头,我无限愤怒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在更早的小时候,和李岩逃课去游戏厅,穿过小路回家时候,见那个细小的影子在夕阳下抱着一大摞书的背影,竟然让我有些心疼的那一刻?
也许起初,那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只需要在那一瞬间克制住自己保持清醒,时刻保持着朋友的界线,我就还是能跟他一直这样,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一瞬间的非分之想膨胀了,膨胀之后再膨胀了,像条贪吃蛇,越吃越长,越吃越大……
我忍不住骂了句粗口,骂声刚一出口就淹没在叫声中——这一轮比赛结束。
“卧槽!咱们班的第一名,竟然给A班夺过去了!K班尊严何在啊!”
“谁让咱们第一腿给摔断了呢,哎……”
我拿脚去隔开前头挡视线的人,“让开点,A班谁第一啊?纪凡第几?”
“几号?八号?八号第四还是第五来着。那是学霸?!”
看台终点处递水扶人的挤成一团,也看不清他什么情况,突然,听到高一区几个班上的女的尖叫起来,闹了半天,才听清她们正组织一起大喊,“八号!八号!哇!!!学长好帅!”
主席台上校长接过话筒,“……咳咳咳!!!请同学们克制自己的情绪!!理智追星!!校园里禁止早恋!!”
操场上响起大笑。
他回A班,大概是没料到会见着我,“你怎么来的?”
“走过来啊。快过来。”
快到中午,露天地方太阳暴晒,他还跑了几圈,整个人看着像要熟透了。
老秦过来,“纪凡,跑得不错嘛,早一年就给你报上,今年能拿前三了。”
那家伙抿着嘴没有接话,其实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头发前两天刚剪过,迎风跑后,有几根乱糟糟地扬了起来,看着比平时反而精神。
老秦又问我,“叶行,腿没啥大事吧?”
我耸耸肩膀,“本来冠军是我们班的,我弟让我别去跑。”
老秦大笑起来,拍他的肩膀,说他干得漂亮。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站到我边上,“你是不是还得去换药。”
他提起换药,我想起了他睡在医务室那张白色单人床上的样子。再看他现在这么一脸无知,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耻的。
但下一刻站起来,身体立刻又顺势半靠在他身上。
旁边玩手机的人看我们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
“去医务室?一块儿呗。”
我没好气,“你他妈哪儿摔断了?”
姓蒋的笑道,“没哪儿断。就是觉得,医务室位置那么偏,一个人待着挺不安全的。尤其是睡着了之后,别人做个什么也不知道。”
“.……”
我跟姓蒋的对视了五秒。
那家伙不明所以,“那走吧。”
“纪凡,刚跑完挺累的吧,我替你架他。”
“.……”
他看了我一眼,我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你敢让他架我!我就——!
他就说,“没事,也没多远。”
姓蒋的也不多说,玩着手机跟在旁边。过一会儿抬头看这边一眼,生怕我把那家伙吃了。
下午只剩些集体项目。
这是我长这么大经历过的最无聊的运动会,还他.妈最后一届呢,基本没我啥事就结束了。
不能下场出风头就算了,还得看着那家伙跑完了单项,下午又跟一群人勾肩搭背地玩捆绑脚。
A班这回大概经过了老秦的魔鬼训练,还挺争气,就那么“一二一”地,竟然跑到了第二。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后关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离终点只有三四米不到,不知道哪个傻.逼绊了一跤,那一跤摔得惊天动地,其余人成了真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逃——全都东倒西歪地扑了地。
到这时间,已经没人守着不准离开看台的规矩,看台和操场中心各跑各的,真正看比赛的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