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了奚勤对面的沙发,成蹊不得不收敛自己直勾勾的眼神,不着痕迹地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经纪人叫你来的?”
奚勤觉得他应该是出于自己跟罗业关系,他作为远房表弟,才对自己的情况表达关心,当即也点了点头:“嗯,他说有个导演要选角面试,我就来了。”
成蹊眉头一皱:“你不知道那家伙的龌龊心思?”
奚勤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水杯,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他不想骗这个好心的男人,咬着嘴唇许久,才低声说:“我知道。”
成蹊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奚勤知道,他知道会被潜规则还来,那是什么意思?
他被娱乐圈污染成了自愿出卖自己身体的人,甚至只是一个拍烂片洗钱的流氓导演,就为了那么点名利,那么点资源,他怎么能……
就在成蹊痛心疾首的时候,奚勤低哑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地响起:“不过我留了门,兜里也有防狼电击器,他不会得逞的,我不是……真不是来卖的。”
奚勤微微侧过头,微红的眼角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泪水,成蹊差一点就把持不住,想冲过中间的茶几,一把抱住这个瘦弱的男孩,安抚他遍体鳞伤的心。
“我知道你不是,你别难过,我……”成蹊还想继续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的话被打断了。
看奚勤的状态,也需要冷静一下,成蹊便恋恋不舍地起身:“我去看看,应该是点的东西到了,你先休息一下。”
成蹊的身影一离开,奚勤就憋不住了,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通红……才艰难地把眼睛里的隐形眼镜取了出来。
他今天为了出门没有带黑框眼镜,没有休息好的眼睛塞进隐形真的非常痛苦,他的眼睛从早上一直红到了现在,直到刚才成蹊问他话时候,干涩的眼球痛到了极致,差点没哭出来。
噢……太丢人了,奚勤揉着刺痛的眼睛,把罪魁祸首的两片透明薄膜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也不管自己等会儿五百度的近视瞎不瞎,现在先休息下眼睛再说。
成蹊没有让服务员进来,自己端着刚点的一份甜点走了进房间,他觉得奚勤那苍白的脸色应该是缺乏血糖,这份提拉米苏他应该会喜欢,毕竟六年前的那次甜点也是成蹊请的,当时的小家伙把提拉米苏的碟子都快舔干净了。
然而成蹊一走进来,就看见刚才还只是红了眼的奚勤,现在捂着眼睛埋把头埋在手心里,无声地淌下的泪水都快从他的下巴滴下去了,几乎是泪流满面。
怎么会哭得这么厉害?!
成蹊心揪着疼,急忙放下甜点走到茶几边,单膝跪地扶住奚勤的肩膀,有些手足无措。
“别哭了,我的天,怎么了?”一向沉着冷静的成总在奚勤面前就从来没冷静得下来,他只能拍着奚勤的背,摸了摸这头柔软的黑发,企图让奚勤平静下来。
但好像适得其反,奚勤的身体越发不安地颤抖了起来,捂着眼睛想躲开成蹊的安抚,但男人的怀抱太宽,他根本躲不开。
意识到了奚勤的排斥,成蹊只能松开了他,低声道:“好吧,哭出来可能会好受些,我不碰你,你自己冷静下吧……我就在隔壁。”
奚勤“唔唔”地点了点头,从指缝间看着成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客厅,去了里面的卧室,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手。
生理泪水糊了整个眼眶,奚勤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有多丢人,关键是这个成总好像理解错了,以为他是在痛哭……好吧,就当他是在为自己遭罪的眼睛痛哭吧。
搓了搓手心湿冷的泪水,奚勤趁机溜进了洗手间,悄悄锁上了门,呼啦啦把洗手池的水扑到了脸上,洗去了一脸的狼狈。
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眼睛红肿的自己,耳朵藏在黑发下红了个遍,奚勤只觉得,成总是个好人,但自己是丢人丢大发了。
其实他对于自己的形象并不是很在意,反正都被人说是“花瓶”了,用不着太在乎,但是一到了成蹊面前,每每他帮自己的时候,都被他撞见自己失态的一面,心里颇为窘迫,只有一个念头,溜之大吉。
要不是酒店门口的狗仔还没有散,他早就趁机逃出门了,回头再跟成总道个谢又道个歉,总比在房间里被他撞见自己无数次窘境要好。
在洗手间四处张望,噢,那个通风窗似乎不错。
——
另一边,卧室里的成蹊很焦躁,在他看来,奚勤或许不再像六年前那样单纯好骗,但是现在他的心灵依旧像个孩子,脆弱敏感到成蹊不忍心看着他受挫。
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傻孩子还在娱乐圈里任人宰割,但又不能帮得太明显,这会伤害他的自尊心的。
事业心向上的成总决定了,从奚勤的演绎方面上帮他一把,至少让他不要再背负“花瓶”这个骂名。
他拿出了手机,搜索了一下奚勤参演的电视剧,点开了一部,他要看看,堂哥成骐都说了“奚勤不是当艺人的料儿”,到底是有多糟糕。
一部校园青春电视剧,嗯,奚勤是深情男二号,点开一集看看。
十分钟后,成蹊彻底领悟了,什么叫真正的“花瓶”了。
女主哭唧唧:“男主就只会戏弄我!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奚勤饰演的深情男二,对着女主歪了歪头,顶着一张比女主还要清纯秀丽的面容,僵硬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而这个微笑如果没有台词,成蹊还以为他在嘲讽女主“呵你还没老子长得漂亮”。
嗯……都可以截下来作嘲讽的表情包了。
“你这么可爱又特别的女孩儿,谁会讨厌呢?”清冷低哑的声音从他秀丽的脸庞上说出,带着一丝违和感,似乎是刻意压低嗓音似的,和奚勤少年感的脸蛋不相符。
但就是这个声音,撩拨着成蹊的心尖儿,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少年猫咪般呢喃的声音伴随着吉他轻浮的挑逗,给了他燥热的一夜。
☆、第三张好人卡
站在洗手间门口,成蹊欲言又止了许久,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你还好吗?”成蹊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很安静,奚勤应该是平静下来了。
正趴在通风窗口想要逃之夭夭的奚勤顿住了,他现在小半个身子都爬出来了,通风窗外是一个可以立足的小平台,连接着另一边走廊上的一个窗户,只要不恐高,翻过去完全没问题。
正好,奚勤一点也不恐高,还喜欢蹦极,要不是后来有了头疼的毛病,他每年都想去蹦一蹦。
想着这些的奚勤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可能因为他天生不怕这些东西,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奇的大胆。
然而现在,成总来敲门了,他总不能不应一声,进退两难之际,奚勤只得从窗口上退了下来:“我没事了。”
他不太明白成总为什么这么关注他,不由得挠头想起,几个月前,罗业病入膏肓的时候,对他说了会拜托人关照他,奚勤当时很想拒绝,但对一个病得意识不清的人,他还是没忍心开口。
罗业或许就当他默认了,虽然奚勤不知道他拜托的是谁,但总归是个身份不凡的人。
会不会……就是这位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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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成蹊扭了扭门锁,发现打不开,心里不由得一紧:“怎么把门锁了,出来吧,吃点东西,提拉米苏上面我还让人放了点冰淇淋,快化了。”
用食物引诱猫咪果然是最有效的,门锁“咔咔”一响,一颗黑绒绒的脑袋露了出来,泛红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是给我的吗?”
成蹊竭力忍住了上手撸两把奚勤脑袋的冲动,勉强笑了笑:“当然是给你的,我不吃甜食,饿了吗?”
“有……有一点。”奚勤小猫咪不由自主地就打开了门,跟着成蹊走了出来,看向了茶几上那一碟洒满可可粉的小糕点,嘴里已经泛起了浓郁的咖啡,奶油与朗姆酒的香气。
还有两步就可以吃到提拉米苏了,然而奚勤手还没有伸过去,就被成蹊一把拉住了。
“……”奚勤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了成蹊一眼,给看不给吃?
奚勤幽怨的眼神成蹊没有收到,他只看见了奚勤的身上,一些不正常的痕迹。
黑色的T恤上在腰部有两道灰尘的印记,奚勤的手肘也有一片灰,明显是攀爬过什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