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方到最后也没有再发送消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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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按照习惯去晨跑,又在居民楼下看见了一身运动装的苏君酉。对方看到祁铭,竟然主动上前解释说:“前几天心情不佳,所以改成夜跑了,抱歉。”
苏君酉今天没有扎头发,就这样披散着,比及肩发只短一点点。他眼神清明,微勾着唇,看起来心情很好。天色早已大明,晨光氤氲了他的轮廓,让他垂眼看人的样子莫名显得深情。
“没、没事。”祁铭有些受宠若惊,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也没约、约好,不必道歉的。”
“……嗯。”苏君酉低低地应了声,“跑完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这没有理由啊,祁铭不明所以:“为什么?”
“就当是答谢你之前请我吃的包子。”苏君酉笑了笑,往前跑了几步,又转过身子面向祁铭倒退着走路,他向祁铭伸出手来,“一起去吗?”
他伸手并不是想牵手,只是想让对方跟上来。祁铭却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苏君酉看了好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苏君酉的手,抿了抿唇,小声道:“要牵着手跑吗?”
从掌心传来的触感温暖又细腻,苏君酉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立刻松开祁铭的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牵着手怎么跑步?和以前一样就好。”
“好。”祁铭应了一声,随即跟着他跑了起来。
“想吃什么早餐?”苏君酉跑在前面,风吹起他的碎发,隐隐约约带来清新的洗发水味道。他没有回头,只是又继续问着:“还是吃包子吗,要不要试试别的?”
“也好。”祁铭原本听到包子还吸溜了一下嘴,到最后又迟疑着同意。
别的,会是什么?
祁铭有些期待,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几圈,说:“别的,是什么?”
从风中传来低低的笑声,苏君酉眼睛微弯,故作神秘地说:“先保密,等到了就告诉你。”
吃个早餐也要保持神秘感?
祁铭暗自腹诽着,却还是情不自禁被吊足了胃口。
苏君酉很快又打破了沉默:“你有什么忌口吗?”
“忌口?”祁铭歪了歪头,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嗯,就是不吃蒜、不吃香葱之类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祁铭响亮地答道:“没有。”
“那就好。”苏君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带你去吃一家难得正宗的B城小吃,在S市这边很难吃到的。”
这么厉害?
祁铭舔了舔下唇,眼睛闪闪发亮,“那我们就快、快点去吧。”
听到这话,苏君酉步伐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祁铭,状似不经意地问:“祁铭你是……少数民族吗?”
“不是。”祁铭干脆地一口否认,“怎么了?”
“没什么。”苏君酉一本正经,“少数民族或多或少都有忌口,我再问一遍确保罢了。”
祁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真的没有,不必在意。”
“嗯,好。”
两人跑完步,苏君酉带着祁铭往小区外的方向走去。祁铭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好奇地左右张望半天后,突然觉得四周的景色越来越眼熟。
灰砖红瓦,青树翠蔓,建筑充斥着陈旧的年代感,全都沉睡在上个世纪的尾巴里。他在哪里见过呢……对了,就是变成人的那天!他就是从这里醒来的,甚至于……就在前面的小巷里!
离小巷入口越近,祁铭就浑身越紧绷。苏君酉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指着小巷一侧的小楼房道:“那里以前是我家。”
祁铭喉咙发干,声音出口都比以往要尖锐,“你、你家?”
“嗯。”苏君酉有些怀念地笑了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一直没回来过,有……好几年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贵客光临。”
“贵客?”祁铭侧过头看向苏君酉,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就是窃贼的意思。”苏君酉回看他,忍了忍,最后还是轻轻地摸了摸祁铭的头。
祁铭不自觉地蹭了蹭,苏君酉的手立刻僵住。良久,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揣回兜里,抬了抬下巴,盯着掩盖在树影里的小店,说:“到了。”
“你一定要尝尝他们店里的经典B城小吃……”苏君酉带着祁铭走进店门,熟络地坐在小凳上,和老板打招呼。
老板也热情地回应他,看来两人相识许久。
苏君酉根本没看菜单,随口就点了几样小吃。而祁铭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写在墙上的菜单。苏君酉就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等他,看祁铭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又勾起嘴角,柔声道:“要不和我吃一样的?”
祁铭就等着这话了,立刻答道:“好!”
苏君酉憋笑,跟老板又说了几句。
很快,菜就端了上来。摆在祁铭面前的是一碗酱香浓郁还拌着黄瓜丝的炸酱面,一小碗乌漆嘛黑不知道是啥的东西,还有一碗灰扑扑形似芝麻糊的东西。
“这是炸酱面,这是卤煮,”苏君酉一样一样地跟祁铭解释着,他的手停在最后一碗东西上,祁铭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说,“这是豆汁。”
豆汁?
听起来和豆浆很像,一定很好喝吧。
祁铭好奇地端起豆汁,猛地灌下一大口,苏君酉一声“别”卡在嗓子眼,愣是没来得及阻止他。
“……你还好吗?”苏君酉小心翼翼地问。
祁铭抬起无神的双眼,迷蒙地看向苏君酉。
下一刻,祁铭:“呕——”
第34章 孩子
早间的风温柔又炽烈,从苍穹带着雨露降下,穿梭在层层叠叠绿叶间时水分又被蒸发殆尽,游走在医院附近时,只剩下和煦。身着黑白色运动装的男人坐在长椅上,敞开了外套,挽起了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
苏君酉担心地把手放在身旁年轻人的背上,轻轻地抚了抚,“抱歉,我知道外地人不爱喝豆汁,但是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别、别说了。”祁铭把脸埋进了双手间,弯着腰,瓮声瓮气地说。
苏君酉不提豆汁还好,一提他就又回忆起那堪比把章鱼的触角、恶魔的脑浆、符咒的灰烬混合在一起熬煮而成的东西。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啊?
怎么会这么,难吃?
“不习惯的人的确觉得难喝……”苏君酉探过身,试图观察祁铭的表情,“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洗胃吗?”
祁铭坚决回答:“不!”
“可刚刚你不是……”哭着闹着要来医院洗胃吗?
苏君酉话没说完,但是一切想说的话都含在了未尽的语言里。
“缓过来就好了。”祁铭哭丧着脸抬头,对上苏君酉的视线,努力拉扯出一个笑容来。
他眼尾晕上了一抹艳色,鼻头也红彤彤的,湿漉漉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极力忍耐着。
……但祁铭只是被难吃到反胃,但偏偏吐不出来,不上不下得憋出了生理性泪水。
他刚刚以为自己快死了,真的。仿佛吞下了毒药一般,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情急之下祁铭直接哽咽着让苏君酉带他去医院。潜台词就是……救不过来就直接收尸吧。
当时苏君酉虽然表情沉稳,一举一动也不慌不乱,但祁铭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吓坏了。于是苏君酉立刻打车带他来了医院,一路上小声地安慰他,还顺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医院离小区不太近,等到两人到达时,祁铭就已经不那么想吐了。隔着老远他就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这个气味让他更加恶心,不管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走近一步。
他讨厌医院。
苏君酉无法,只得陪他在医院外长椅上坐下。这一坐,就坐到了近午时。
“好点了吗?”苏君酉的声音柔和得像浸透了水。
祁铭慢吞吞地直起腰来,恹恹地点头。
苏君酉目带担忧,有些不知所措地收回手,拘谨地合在一起搭在腿上,“那再坐一会,我们就回去吧。”
祁铭皱着眉,低低地应道:“嗯。”
阳光很好,适合瘫在草坪上懒洋洋地露出肚皮晒太阳。风也很好,适合闭上眼睛享受微凉感,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身边的人也很好,适合谈个对象——
不,适合做朋友。
祁铭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今天,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