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局势的发展仍然云里雾里。
除了被盖聂突然出言噎住无法反驳的大铁锤,墨家与逍遥子都意识到这一次营救庖丁盗跖的行动,可能是几百年来鬼谷弟子第一次联手对敌。
每一次鬼谷弟子现身江湖,最后的结果不是灭国就是毁城,就连之前墨家百年的机关城也不能例外。搅乱天下的两个人,竟然如同儿戏一般在一件看似极小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卫庄同意出手让众人没有想到,大家决定将这件事的功劳归功于儒家张良身上。
张良心里却异常清楚,他的计划,必于卫庄所图暗合,与流沙利益一致。否则,就算他说破嘴皮,只要卫庄不愿意,就绝不会点头。
卫庄一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打算,却愿意配合。
他敢这样明摆着把卫庄拉下水,也是因为清楚卫庄不怕人算计的性格。当年在新郑,鬼消金一案时,韩非几度利用、或者说依靠卫庄破局,卫庄也只是摔碎了一只韩非心爱的玉杯作为回报。
说到底,是因为那时候,卫庄也在试探韩非能做到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大庄:和师哥一起睡,果然不会失眠。
聂叔:小庄为什么没有把枕头拿回去的打算?求支招。
大叔好心帮他拿回去。
当天晚上,枕头再次出现在自己床上。
第三天,大叔默默再送一次枕头。
这天晚上,枕头回到床上,上面还插着一把鲨齿,以及一张纸条。
【你再动一次试试】
张良名言:朋友就是拿来挡箭的。
剑圣:同意
卫庄:………………感觉拿错剧本了
第三十四章 合击
盖聂与卫庄离开之后,赤练心中的不安没有减少。这与是不是信任卫庄的实力无关,纯粹是出于一个女人对她在意男人的担忧。
为了表达诚意,她用青麟火焰蛇的毒液,使枯萎的碧血玉叶花再度充满生机,以此为契机,请求墨家帮她接应一个人。
与此同时,噬牙狱中。
奇门遁甲的威力改变了整个噬牙狱的路径,一路躲避机关与箭矢,绝境之下,救出庖丁的四人不得不回到最初关押盗跖的牢房。
这间牢房的格局实在是与众不同,四面悬空只留一条通向中央高台的石梯。石梯上悬着囚笼,正式之前羁押盗跖的铁笼。
盖聂卫庄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有点了悟的东西。刚才他们忙着救人没留意,这种格局和设定,分明是指向中央藏着的某个隐秘机关。
“我们现在怎么办?”盗跖踢踢脚甩甩身上的水,庖丁在一旁忌惮地看着卫庄,他有点不能相信刚刚救他的人是这个臭名昭著的魔头。
盖聂望着穹顶:“以奇门遁甲的生、商、休、杜、景、死、惊、开八门而言,在这里皆能找到对应的方位,你看——”盖聂抬手指着囚室高空中巨大的青铜铰链和齿轮:“八门中以开、休、生、景为生门,其余不吉。”
卫庄抬着头看向盖聂指着的方向:“是由生入死,还是由死入生么?有趣。”
盖聂看向卫庄:“小庄,若是你,你会选什么?”
卫庄看着他:“还用问?”
庖丁看向盗跖:“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盗跖默默扶额:“他们在切磋学术六艺……”
庖丁凑近他耳语:“我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盗跖安慰道:“没关系,你做菜比他们都好吃。”
……
盖聂没留意一边的对话,他很认真的分析着:“按照一惯思路,生门之后必死死,置之死地而后生。”
卫庄的声音有点懒:“问题在于,死生逆转和围师必阙,必然有他们的目的和要歼灭的敌人。”
盖聂点点头:“他应该很有自信,这里不会被攻破,作为最后的军事堡垒,生或死,不是做给敌人看的。”
盗跖弱弱打断他们:“喂……假装给猎物逃生的道路却布满机关的事情,刚刚我们已经经历过了。你们怎么能肯定,章邯会知道我们一定会回来?”
卫庄冷冷得看着他,嘴角挂着嘲讽:“章邯,还不够资格。”
盖聂很正直地看着盗跖:“我们说的他,是太公望,姜子牙。”
盗跖看着一左一右一黑一白都看着自己的人,挠着头叫道:“算了算了,我跟不上你们的思路。你们赶快想想怎么办,有什么要登高望远的就交给我来做,别的我就不管了!”
盖聂一本正经点点头,没看见盗跖惆怅而憋屈的神情,对着卫庄继续说:“天地万物可分为八门八神九星,分指天时、地利、人和,此处为牢狱,由姜太公精心督造,正合了地利二字。”
卫庄不置可否,在推演八卦上,他所学的确不如盖聂。
盖聂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稍作勾画:“地利者,奇门八神又分为阳遁和阴遁,分为直符、腾蛇、太阳、六合、勾陈、朱雀、九地、九天。”
庖丁擦着汗:“鬼谷弟子是不是什么都精通?”
盗跖拍拍他的背:“我敢打赌他们懂的菜谱一定不如你多……术业有专攻,你不比他们差。”
……
盖聂继续道:“按照姜子牙当年建造这座堡垒的目的而言,是为了灭商使西岐而王。”
卫庄:“你是说,西方?”
盖聂颔首:“太阴禀西方之金,为荫护之神,善做祯祥吉兆,主隐藏、周密、当兵。”说完他抬起头,望着卫庄的方向。
卫庄看着盖聂的眼睛,露出难以察觉的愉悦和欣赏:“奇门自古为帝王之学,盾甲为兵而设,为阴象,为诡道。那么起局的时间在?”
盖聂手指在地上划过:“《尚书》中《牧誓》记载,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
卫庄若有所思:“周文王被囚羑里时著《周易》,推演文王后天八卦。想必起兵伐纣的时间经过精确的推算。甲子昧爽,当是寅时。”
盖聂站起身:“寅午戌时马星当在申位。”
盖聂说完,与卫庄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决断以下的意思。继而两人一同将目光看向盗跖。
盗跖还在神游,突然被二人目光一蛰,面部抽搐道:“你们两个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庖丁从后面戳了戳盗跖:“他们应该是商量出了结果,让你去探探。”
盗跖挠挠头,决定暂时忽略不善沟通的卫庄,直接问盖聂道:“老实说,你们刚刚说的每个字我都听懂了,可连在一起,我就糊涂了。我说剑圣,你就不能说清楚一点,让我去哪里看看?”
庖丁小心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但明显不太耐烦的卫庄,小声对盗跖说:“小趾,你说得太多了,只用问去哪儿探就好了。”
盖聂抬头,用手指着穹顶之上的一处道:“这里。”
盗跖抹了一把脸,忽然很怀念那个话语凋零能不说话绝不开口的盖聂——那个时候的盖聂呆板无趣,但至少他说的每句话他都能懂。
和卫庄在一起的时候,盖聂话多起来,但他能理解的还是最短的这两个字。
……
青铜铸造的巨大齿轮之上,果然留下太公望留下的求生机关,暗合了一个朝向西方的“望”字。沉寂已久的青铜齿轮上涂抹的松油全部干涸,时隔八百年地再度磨合与转动,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声响。
卫庄看着缓慢旋转的齿轮:“姜太公铸造这座堡垒的时候,他是否想过周室的命运有一天,会和他灭掉的商纣一样?”
盖聂沉默地说,“这个天下的乱源自三家分晋而始,这是历史的轮回,无关家国,无关他们的意愿。”
天地有春有秋,家国有兴有衰。多少人的毕生梦想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以一人之力撼动天地规则,是这个时代许多人们前仆后继想要做到的事情。
他们,都在不断追寻一个答案。
强者,或许是活在这个时代最清醒的人。
机关启动,巨大的轰隆声从墙体与空荡的底座变换移动位置,起承转合突如其来,无中生有有化为无,不断上升的水位停止倒灌。囚笼之下的地方露出一个巨大的洞穴,深不见底,只闻隐隐海涛轰隆之声。
盗跖跳下来,欣喜道:“这里便是噬牙狱的出口了!想不到章邯原本打算囚禁我们的笼子,反倒成了助我们逃生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