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没叫他来请脉了。他来看看,朕也好安心些。”
“我没事,要不让他回……”
“薄言,这事没商量。”
周太医将绢帛盖在薄言手腕上,就搭起了脉。搭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
章韫见他脸色,一时有些紧张,眉头也皱了起来,却也怕耽误了诊脉,没有出声打扰。
“敢问娘娘夜里可时常腹痛?”
“没……”
薄言一时心虚,垂下了眼。
“说实话!”
章韫怒喝一声,吓得薄言肩头一颤。
“嗯。但不算太疼,尚可忍受。”
“娘娘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要一并告诉老臣,千万别讳疾忌医啊。”
“再没了……”,薄言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觑着章韫,见他一脸铁青,又要发作,忙改了口,“就是总是觉得手脚冰冷。”
“周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好?”
章韫狠狠剜了薄言一眼,转头问道周太医。
“哦,并无大碍。就是之前动了胎气没养的回来,老臣给娘娘配副药,熏着艾就好了。”
周太医说着,用眼神示意着章韫。
周太医一直跟着章韫,是章韫用惯了的人。
章韫明白他有话要对他说,便先让他退下了。
周太医走后,薄言知章韫动了气,忙扯了扯他的衣袖。
“章……”
“你闭嘴!”
薄言被他呵了这一声,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抠弄着手指头。
章韫见她这模样,终是心软,叹了口气。
“是朕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
“但你日后不许再瞒着朕,知道了么?要不朕真生你的气了。”
薄言点了点头。
章韫这才坐下来替她继续揉着手腕。
章韫找了由头出了华晴宫,回到了晏安殿,将方才的周太医召了来。
“到底如何了?”
“回禀陛下,娘娘早前寒气入体,之前又服了红花,眼下胎象十分不稳,只怕……只怕……”
“快说!”
“只怕这孩子不容易留住。陛下还是早做打算。眼下还算好,若是将来月份大了,胎儿若撑不住,只怕会危及母体。”
章韫的心猛然一沉。
“这孩子有几分把握能留住。”
“只有……只有五分把握。若这孩子顺利生下来倒也无事。若是胎儿撑不住,月份大了,只怕会……会一尸两命!”
那句一尸两命像一把刀生生插入章韫心口,搅的他生疼。
“当初皇后服红花那次为什么不说!”
周太医见皇帝雷霆大怒,忙跪地请罪。
“老臣有罪……当初老臣只以为是喝了红花的缘故,以为养几天就好了。可今日诊脉,却发现越来越重了,想是因为体内的寒气才导致的……”
章韫掩面深吸了一口气。
他从未这般后悔过。
寒气,若不是当初他将她贬到掖幽庭就不会如此。都是他……都是他将她害成这样……
前几日推门见薄言蜷缩在地的那种绝望还清晰真切,他再也看不得她但一丝的风险了。
他们的孩子还可以再有,可他的薄言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了。
“你可能配出不伤母体的流产药?”
章韫抬起头看着周太医,声音沧桑得像个年已耄耋的老翁。
“禀陛下。这流产的药无论如何都会有损于母体。但臣可以开些温和的药,绝对不会危急娘娘性命。但……娘娘这身子,若再想有孕怕就难了……”
“你先下去,朕再想想。”
太医走后,章韫立在窗前,望着一点一点沉沦下去的夕阳。他身上的余晖渐渐撤下,并没有因为他是九五至尊的帝王,而消的慢一点儿。
这世间的人,无论是高贵还是低贱,在造化面前,都一样的渺小,在割舍面前,都一样的困惑无助。
立到暮色四合的时候,章韫还是下定了决心,选了他那个一定会选的答案。
他一刻也没有犹疑过,他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苦痛。
从来没有一个夜晚,是那样的冷。
但他要把身子捂热了,好去暖另一个人啊。
去暖那个早就被他遍体鳞伤,带了一身寒气却依然弯着眉眼向他笑的傻丫头。
章韫走进华晴殿时,殿里静悄悄的,她应是睡了,他放轻了脚步。
可他再往里走,就看见了床边的光亮。
光亮之中,一个柔软纤细的身影在低头绣着什么。
“怎么还不睡,朕不是派人传了消息给你么?”
他走到她身旁,靠着她坐了下来,将她脸旁一缕遮眼的青丝别在耳后。
“在等陛下呀,薄言想和陛下一起睡。”
她眉眼弯弯地冲他笑着,说完了还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他看了出来。
她在哄他。
用他曾教过她的哄法。
她以为他还在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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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逼迫
章韫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手中的绣活儿拿了下来。
“绣什么呢?多伤眼睛。”
“我想给孩子绣个小衣服。之前……”薄言垂下眼,“我总觉得对不起他,便想自己给他绣一个。”
他听到“孩子”两字,目光暗淡下来。
“天晚了,快睡吧。”
他们盖上被子躺了下来。
薄言将头靠在他胸膛前蹭了几下。
“章韫,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见他方才面色不悦,以为他还在生气。
“对不起啊,我就是怕你担心……”
他抚着她的青丝,用下巴在她头上轻蹭着。
“不生气了,以后别再说对不起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见他消了气,她这才躺了回去,却握住了他的手不肯松开。
“薄言,你很盼望这个孩子么……”
“是啊。我很感谢上天赐给我这个孩子。你说我那日怎那么傻,无论如何他也是个小生命啊。”
“若是……若是有人夺走了这个孩子呢……”
“说什么傻话呢。有你在,谁敢夺走我们的孩子呀,若真有,我就恨死那个人了。”
恨么……
恨就恨吧。
总比失去她要好……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她沉稳的呼吸声。
他偏头看向她的睡颜。
她此刻面色红润了些,眉间也舒展开来,嘴角轻轻翘起,像在做着什么酣甜的梦。
第一次,他见她睡的这般沉稳酣甜。
第一次,她睡着时不再紧锁眉头。
要是她一直这般开心该有多好。
可是他马上就要夺走她的孩子。
到了那时候,她是不是又会难过,又会睡不安稳了……
第二日,章韫下了早朝后,到华晴宫陪薄言一起吃早膳,静玉在一旁服侍着。
章韫给她夹了块枣泥酥。
薄言刚吃了一口,就干呕起来。
静玉忙为她拿过帕子替她擦着,又为她顺着背。
“这孩子怎这般淘气,成日里折腾你?”
章韫见她难受忙给她倒了杯水,递了上去。
“怀孕哪有不遭罪的。我可没那么娇气。”
薄言就着章韫的手喝了一口水,缓了下来。
“要奴说啊,这般闹腾,应是个小皇子。”
静玉一边拾掇着,一边笑着对薄言说道。
“静玉,你别收拾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呢,别饿着。”
薄言见她为自己忙活着,有些歉意。往日里章韫不来时,她都是同静玉一起吃的。
“娘娘,陛下还在呢。”
静玉冲着薄言挤眉弄眼,小声地说道。
而后又敞亮地打趣起薄言。
“娘娘莫不是嫌奴打扰了陛下和娘娘说情话,所以才急着赶奴呢。”
“静玉!”
薄言一时羞红了脸,悄悄抬眼看着章韫。
却见他有些出神。
“章韫。”
她轻唤一声,他回过神来。
“你喜欢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呀?”
“朕都喜欢。”他抬头冲她笑笑,给她擦了擦带着酥屑的嘴角。
薄言这才开心地又吃了起来。
早饭过后,香兰端着碗药上来。
这些日子,章韫怕后宫有手伸进来,一切物事都让人查的很严,这煎药都是香兰一手弄的,从不经她人之手。
有了上次的教训,香兰不敢马虎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