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姑姑其实很好相处的,只要你不装,有事说事,不欺骗不绕圈子,她也会对你掏心挖肺,当年你父亲过世,我查出有孕,她还劝过我打掉孩子离开沈家,我还年轻,不能被孩子被沈家困住。”
回忆旧事,姚氏也是万分感慨,沈毓芬虽然张扬恣意,但为人不错,是她认为沈家人里面最善的一个。
沈妧听后对沈毓芬产生了一丝敬意:“小姑姑是性情中人,离家出走也是情有可原。”
沈家,太重规矩,也太保守老旧,呆久了会消磨人的意志。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她劝我别守着牌位过日子,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我至少还有你作伴,她呢,往后还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久,她可怎么熬。”
姚氏和三爷感情不深,女儿嫁了人,她便想离开了,沈毓芬不一样,她嫁的是喜欢的人,心被禁锢住了,想走出来更难。
沈妧听着也觉得小姑姑实在可怜:“不如我到了郡公府多跟小姑姑说说话,多劝劝她。”
“不可,你才去那里,最忌交浅言深,你小姑姑毕竟在那边当了十多年的主母,你要她走出去,她难免多想,就算她不介意将管家权交给你,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也会隔上一层,更难处好了。”
沈妧也只是说说,心里透亮得很,之前床榻之间,秦昇也并未让她到了南平唤小姑姑母亲,还是按着姑侄关系处,这无疑也是在释放某种信息了。
秦昇素来冷情,跟沈毓芬的关系估计也只是相敬如宾,容得下对方,但很难亲近。
秦昇独自在沈家花园散步,逗弄几只月余大的小狗崽,狗妈在一旁盯着,干嚎几声,没扑没咬,估计是被秦昇周身气场给骇住了。
当然,动物也是有灵气的,狗妈妈大概也察觉到此人看着虽凶,但并无恶意,慢慢地凑近了男人,侧倒在他身旁给小崽们喂奶。
不久后,尤不弃一脸严肃找来,附在主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秦昇闻言面色微变,眸光幽深,轻吐一口气。
这家伙简直是活回去了,带着几个侍卫就敢出来。
秦昇到家时,秦冕正舒舒服服歪倒在前厅,吃着当地有名的糕点,抬手指了指:“这个,那个,还有那盘黄色的,回去时记得一样买两份,让皇祖母也尝尝鲜。”
还是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点心味道最好,宫里那些做得再精致,等一级级查验完毕,端到他面前,早就凉透了。
秦昇还未行礼,便微转过头,利眼扫向秦冕身旁的侍从,对方抖了抖,小心翼翼道:“奴才已经先行试吃了,这些点心无毒。”
“下毒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吃的那几块没毒,不代表一整盘里的都是好的。”
秦昇担忧堂弟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皇帝如今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堂兄多虑了,朕这次微服私访,都不敢带多了人,就怕泄露了行踪,谁又知道朕如今身在皖城呢。”
秦昇勾唇一笑,完全不想回应。
是啊,别的地方可能没人知晓,但最不该知道的那个人就在皖城。
第65章
秦冕虽不是什么很有建树的君主, 但王者傲气还是有的,他明白秦昇的顾虑,但身为天子, 他想去哪就去, 想见谁就见谁, 又何必忌惮一个家奴。
容峥之于秦冕而言, 就是这样的存在,披着光鲜亮丽的外皮, 顶着皇帝妹婿的身份,依然要向他跪拜,俯首称臣。
秦昇只会比秦冕更傲气,但他懂得审时度势,更有远见, 也更收放自如。
两人转移到花园的凉亭里对饮,秦昇手托玉杯, 小抿一口,抬眼看了看令人头疼的皇帝:“客房已经备妥,旅途劳累,皇上要不先去歇着?”
新婚期的他只想抱绵软软的小媳妇, 不愿意看着一大老爷们对酒浇愁。
人活着的时候, 不立起来,等人没了,又做出这番所有人都欠我我就该放肆任性的姿态,也就你是皇帝, 不然谁管你。
秦昇打算让皇帝在这住个两天就派人送他回京, 可秦冕显然不乐意,握着酒杯头也不抬道:“不了, 朕先去惠宜那里住几日,看她婚后过得如何,再考虑要不要住到你这。”
这意思就是,想要放开了多玩几天。
秦昇闻言恨不能将堂弟揪起,即刻将他打包回京。
“你擅自离京,可有想过皇祖母有多担心,你二十了,不是十二,能不能成熟点。”
秦昇顾不上尊卑,以兄长的身份教育秦冕。
秦冕就爱秦昇这么跟他说话,不客气,但亲切。
“祖母她知道的,听说我来找你,没怎么担心,她对我不够放心,但信赖你的能力。”
“别戴高帽,我从不打包票,总有意外发生,防不胜防。”
秦昇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人无完人,他必须要有情绪和脾气才行,不然,谁都知道他厉害,谁都会提防他。
秦冕笑了:“真正有能力的人大多谦逊,皇兄尽早要个孩子,生了儿子,我当自己儿子养,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世上最好的东西?
多么明显的暗示。
不傻都能听懂,何况是秦昇。
“儿子就该捶打,泥潭里翻滚,才能磨练钢筋铁骨。”
秦昇避而不谈,只说如何教子。
秦冕却不打算就这么过去,拍了桌子哈哈大笑:“此子能担大任,朕更该要过来了。”
秦昇:“想要儿子,只要你进后宫,莫说一个,十个百个都不是问题。”
“不,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他不会有儿子了。
秦冕话语透着一股悲凉,秦昇知有些事情不便问也不能问,只能陪着心情欠佳的皇帝一起饮酒。
快些醉吧,扔床上了事,他也好去接媳妇。
“皇兄,今儿个我们不论君臣之别,只是家人,好好聚聚,惠宜晚些也要过来,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我再去她府上小住。”
秦昇闻言想踢死这个小混蛋的心都有了。
“秦冕,你觉得自己是皇帝,有天庇佑,一点都不怕是吧。”
前世这小子被容峥瓮中捉鳖,横死在寝殿,短命得很。
秦冕醉意微醺,偏白的脸庞泛着红晕,他呵呵笑得傻气:“谁说我不怕,真不怕,母妃死的那天我就该随她去了,我对不起母妃,对不起表妹,对不起舅舅他们。”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还是身边最亲的人,秦冕这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太久了。
秦昇站起了身,拍拍伏在桌上的男人:“坚强点,看看容峥,父在外抗倭,母重病不愈,他依然活得滋润,来了不到半年,就已贤名远播,将尹川府的老百姓哄得团团转。”
“那是他坏,不要脸。”
秦冕忽然弹起,又是狠狠一下拍桌,手掌很快红了,他闷哼一声,痛得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秦昇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心想你就是从小痛得少了,长大了才这么欠。
“皇兄你怎么了?”
惠宜得知皇帝来了皖城,震惊之余又隐隐有些欣喜,皇兄这是记挂她,来为她撑腰了,兴匆匆赶过来,就见秦冕捂着手,好像很痛的样子,赶紧跑过来展现兄妹之情。
“刚才不小心磕到桌角了,没事的,皇妹莫担心。”
对着女人,秦冕是从来都不愿丢分的,装也要装出流血不流泪的男儿样。
秦昇煞风景地插进一句:“你来我这里,容峥可知道?”
惠宜摇头:“他在府衙里,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就是天黑了,也未必会回。
想到夫妻感情不顺,惠宜不禁暗了眉眼,秦昇因为疼痛,酒也醒了大半,但见妹妹如此情状,同是过来人的他有所体悟。
“驸马对你可好?”
他查到的也只是别人眼里看到的,好不好,只有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驸马勤于政务,心系民众,精力有限,难免顾不到宅内。”
这是含蓄表达不太好了。
秦昇闻言不作声,只在心里哼笑。
自己的夫婿自己去争取,背后上眼药,让娘家人出面,换个男人也许有用,但容峥那种沽名钓誉自尊心又强的人,只会适得其反,最后形同陌路。
秦冕似乎真的很看重这个妹妹,听出妹妹的弦外之音,立刻拉长了脸,下意识想要拍桌,可疼痛的记忆未消,手还未落下又更快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