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整剧烈的咳嗽袭来,牵扯着肺部剧烈震动,最后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晕死过去。
单夭被顾天青突然喷出的鲜血晃了眼,虽然他喜欢这样刺激的画面,但是并不想被喷一身的血,他是个爱干净的、有仙气的妖。
用袖子嫌弃地擦去脸上的血污,单夭起身伸了伸腰,眯着眼睛看着晕死过去的人:“敢喷我,等着吧。”
单夭上前抱起顾天青进了院子,这次他不能再暴力搬运了,看这吐血量,情况有点严重。
说来这院子虽破,但是听房牙子说屋内物事还算齐全,半月前才打扫过,也不算脏,这样立马就能入住的屋子也是单夭提的要求,他可没时间也没钱打扫,可见,房牙子这次确实是血亏。
进到屋中,果真如牙子所说,屋中常用物饰俱全,甚至还有两床薄被,虽有点薄灰,也算得上整洁齐备了。
单夭将顾天青放在床上后,从怀里找出一颗续气丸先给他喂上,这还是先前去药铺专门买的,可花了他不少钱,一颗小药丸比这院子都贵,不过也亏他多个心思,不然遇到这么突然的咳血状况,就算他神医再世,没药也是白搭。
先让服了丸子的顾天青自个躺着,单夭到马车上把即将要用的药材选了些出来,又在小院中的竖井中打了些水,烧水、煎药、研磨药膏、做羊肠线,一件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这小院中各个角落忙碌的人,那动作、姿态,就连同神情,都同从前一样,似是那雷劫后的灰飞烟灭对他来说,不过是梦中惊诧,醒来一切如故。
慕色悄然而至,屋中烛火通明。
单夭也准备妥当,该正式展示他高超手艺的时候了。
看看他都准备了些什么,剪子一把、银针数根、烈酒一壶、棉布一匹、瓷瓶两个,一黑一白,还有最后隆重登场的绣着粉色桃花的针线包。
单夭对这些物件有些不满,毕竟这些比起他曾经的百宝箱差得太远太远了,会严重影响他的手艺的,尤其那桃花针线包太不顺他的眼,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重新添置添置,
单夭起身先讲顾天青身上的破布衣衫扯去,都不用脱,随便一撕就行,用热水简单给他擦洗了一番,单夭可没有服侍人的意识,给他擦洗因为自己讨厌脏污。
擦洗完毕,单夭先取银针打通顾天青的几处血脉,引气血相同,调息内里,尤其是之前咳血受损的心肺,随后再对他的那些伤口进行修补。
顾天青的伤口纵横交错,甚至有些伤口新旧交替,严重影响了皮肉的修复生长,单夭拿出白瓷瓶,将药膏抹在这类伤口上,药膏抹上后没多久就冒气了白烟,竟是在腐蚀那些死肉,顾天青的身体也因此微微颤动,虽没醒过来,身体还是有着痛感,顾天青身体一边颤动,那些已经结痂的死肉也跟着脱落下来,露出粉色还未长好的部分,至于还有些顽固不落的,那就只能上剪刀咔嚓剪掉了。
单夭取来剪子,扯着顾天青的伤口,用剪子这剪剪那剪剪,待到清剪完毕,顾天青都没有醒来过,这般配合都是他头上还扎着绝晕针的缘故,不管多痛多难熬,只要不拔针是绝对不可能醒过来。
说起这昏睡针,还是单夭特制的,他那些年还做妖的时候,可是见过各种受伤患病之人,哪一个在他治这种腐肉伤口时不是痛得大喊大叫,实在恼人,所以他就专门研究了这针法,此后总算得了清净。
对了,有一个人从不喊叫,没有绝晕针时不喊,有了绝晕针时也不用,都是硬忍着疼,疼得满头汗珠,也没吭过一声,真是个......受虐狂吧。
单夭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要回想那个人的面貌,却怎么也想不起了,许是灰飞烟灭的后遗症吧。
第四章
单夭摇了摇头,想不起就算了,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和事。
现下最紧要的就是即将要做的事情了,取来他颇为嫌弃的粉色针线包,拿出不大满意的绣花针,在针上穿上他先前认真处理后非常满意的羊肠线,开始缝补顾天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算得上是他最喜欢的环节之一,按理说他会比看见血液喷溅时更激动兴奋,但是在真正动手时,他的神情却是异常严肃的,没有了那份刻意演绎的仙风道骨,也没有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懵懂乖觉,此刻的他严肃中带着虔诚,每一针都是落之不悔,干净利落。
皮肉依附于骨血,下面流动的是生命,修复好它们,再次呈现出生命鲜活的状态,或者赋予它们更美丽的形态,这是单夭最大的爱好,是他终其一生导致荒废修炼已至灰飞烟灭,也放不下的妖生追求,亦或是对生命的追求。
风起,烛火摇曳。
单夭收起最后一针,这一番缝缝补补总算完毕了,取来黑瓶中的黑色药膏涂抹上,弄得顾天青整个人像是从污泥中打捞起来一般,这药膏还有一股臭水沟般的气味,看起来闻起来都是从泥垢里捡来的破烂人。
单夭才不管别人臭不臭,这药有用就行,反正他只管救人不管善后,从前那些伤患都是第二天自己走了,或者被抬走,或者被丢出去,没有在他家中长住的,也从没臭到过他。
伸了伸懒腰,吸了下鼻子,确实臭了点,好在还有一间屋子,他可不喜欢与人同住一屋,要是只有一间屋子,就把顾天青丢到厨房,他可是大夫,屋子也是他的,他睡床本是天经地义。
昏睡中的顾天青还不知道,他在某人的脑袋中已经去厨房溜过一圈,最后算得上是房牙子和命运的眷顾,他才得以安睡养伤。
单夭这一天是真的累了,走到另一间小屋,一沾到床就睡着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顾天青这头就有点难熬,为了保证他神志不被束缚,单夭在处理好伤口后就拔了那绝晕针,之后便有细细绵绵地疼和痒折磨着顾天青,但是他并没有醒来,而是陷入了梦魇中。
顾天青穿过一片竹林,竹叶摩挲沙沙作响,有一人正在用竹枝舞剑,察觉有人到来便停了下来,转身望过来,正是年少时的萧行雁。
“你在这里练武?”年少的顾天青问道。
“怎么?不行?”萧行雁神色中皆是不悦,似是看见顾天青很碍他的眼。
挥了挥竹枝,又说道:“顾少爷,做你顾家的护卫不练武怎么行。”随即将竹枝抛下,与顾天青擦身而过。
画面一转,那是一年前的春日。
顾天青同一白衣男子立于树下,他面含笑意和痴迷地看着白衣男子,抬手拂去男子发上沾染的桃花瓣,白衣男子抬头笑道:“花瓣好看还是我好看?”
“都好看。”说罢,顾天青拉起男子的手,“走吧,该回去了。”
一个风流倜傥,一个清雅娇俏,二人相携而行羡煞旁人。
走了几步,顾天青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萧行雁,果然萧行雁的视线一直在身旁之人身上,那种眼神令他十分不悦又不安。
他忍不住握紧了身旁之人的手。
没有了翠竹和春日桃花,眼前变成了陌生的厅堂,一人高坐堂上。
此刻的顾天青被人压跪在地上,一路上他一直猜想是何人要迫害他,虽与顾家结仇的人甚多,但大多都是明枪明箭,暗中行这般事的却不多,看到面前之人时,他终于明白了。
“是你。”
“对啊,是我。”萧行雁一脸坦然,似乎抓来自己护卫的家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行雁神色冷然:“这些年我替你挡过不少击杀,有几次还一同并肩对敌过,恐怕你想不到我会背叛顾家吧。”
顾天青抬头看向萧行雁,说道:“不,相反,我总有感觉你一定会背叛顾家,只是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将你带回家中。“
萧行雁笑着走到顾天青面前,“哈哈哈,你当然不明白,因为我是你哥啊。”
顾天青被这句话惊住了,“什么?”
“你可知我是在哪里长大的?当你是高高在上的顾少爷时,我是猪狗不如的教坊司奴仆,一开始我感激顾老爷将我带出教坊司,在顾家当护卫对于当时的我是天大的好事,甚至我都有些感谢我那死去的娘生前竟然有顾老爷这么个恩客,不然我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