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跑下来了?输完液了吗?”
眼底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涟玉软软地趴在男人臂膀上,烧得红彤彤地望着护士,轻轻喃了声“钱……包……”,便又昏了过去。
隐约间,他还听到了护士着急得叫喊出声:
“我的天,连玉?连玉!魏先生,麻烦你把他抱回病房去,这孩子有心脏病,供血不足,我赶紧去找大夫来!”
原来这个男人,姓魏……
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睡太久,涟玉再次醒来时刚天色微暗。
感觉到自己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后,便发现自己还在那家医院里。
不过和之前的单人病房比起来,现在他住的这间三人间,要显得质朴了许多。
听着耳边别人家属轻声的谈话声,心里踏实安宁的涟玉缓缓转过头,看向床边一位从未见过的正装男子,轻声向对方问好。
大老远从边城赶过来的曹斌挑挑眉,刚想要说话,就见旁边病床的家属大婶已探过了脑袋:
“呦,少年郎你醒了呀?”
涟玉又努力把小脑袋转过了那边,看着满头卷发面容慈和的大婶,怔了一下,露出个腼腆的笑容:“阿姨你好。”
“好好好,咱们都好,”大婶望着床上瘦成一把骨头却依旧礼貌温和的孩子,不由笑眯眯地把手中刚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乖娃子吃哈!”
“……”伸着手等了许久苹果的大婶老伴僵了下,默默地收回手在病床上躺好。
“我不吃,谢谢阿姨。”涟玉还有些听不懂对方叫自己的口音,但却明白那递过来的苹果是好意,忙道谢推拒。
“是吃不下去?”大婶把苹果丢给眼巴巴的老伴,看着脸色苍白的人问道。
“嗯,我身体不好,”涟玉依旧神色温和地回道。
“唉,看得出来,受了不少罪,”大婶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给宛如透明人的曹斌递去:“这位同志,给你家孩子喂喂水。”
“……”他看上去像有这么大孩子的人吗?曹斌赶紧接过来,一手把病床摇高,一手把水杯递过去。
涟玉这回倒是喝了,一小口接一小口,慢慢地全喝了。
看着乖巧的少年,大婶视线在那小脸上浅淡的红色胎记游移几次,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娃你的脸上,是生下来就有的?”
“嗯,”涟玉抱着杯子,点点头。
“噢,你别怪阿姨哈,”收到对方淡然的回答,大婶还是很不好意思,突然想到闺女总买的那些昂贵化妆品,便又道:“你要是想遮着,不用留这么长的头发,买些化妆品盖盖就好了,别觉得是男孩子不好意思,电视上男演员就化妆呢,咱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不能再——再啥来着?”
“墨守成规,固步自封。”有文化的大婶老伴啃着苹果接话到。
“对对,咱不能再墨守成规,不懂变通,要勇于尝试新奇事物!”
“……”看着这一唱一和的老夫妻,部分话意不太懂的涟玉忍住笑,继续乖乖地点点头,“好,我会试试的。”
大婶很高兴被听了话,一边拿起少年手中的杯子又倒了杯水,一边还笑眯眯地继续道:
“不过呀,咱还是得先养好身体,要知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你可以去找个好中医看看,说不定能调理好了呢!”
涟玉微微一怔,温润的眼眸不由有些黯然,垂下眼睫敛去心底的愁思。
是啊,他也没想到第一世附身的身子会这么脆弱,也许本就有先天心病的缘故,他虽然靠着冥想将原身的身子养回点力气,但之前几番精神力消耗,很快又要撑不住了。
他也想好好找个大夫看看,看看能不能从外力上改变一些,好能让身体多维持些活力。这样总好过像之前那般,总是心悸晕倒,宛如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什么都做不了,连走路都成问题。
如今,他还没有好好在这个世上开始过呢……
曹斌听着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不由摸摸鼻子,由衷感慨人民群众的善良与热情。随即,他又看到向床上瘦弱苍白似有些低落的人,心里的感慨顿时便化为了钦佩——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温柔瘦弱的少年,竟只身将两个差点从鬼门关走上一趟的大男人救了回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落泥下还埋着辆车的。
但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敏锐,如果不是他勇敢伸手救得及时,也许昨天就是魏老大他们的忌日了。
一想到现场那被压扁到不能看的车体,以及矗立在上面地那块触目惊心的巨石,曹斌就不由觉得后背发凉。
他赶过来后,醒来的老大曾和他沉声说过,再晚一步,救他的人会和他一起被压在下面。
所以他实在不清楚,这个病弱又瘦小的少年,是怎么有冒着生命危险再去救一个人的勇气。
明明是一副肩不能抗孱弱胆小的模样。
但他想来,外在也好,力气也罢,都只是天生带来的皮囊,唯有那一抹永不言弃的勇气,才是这个人心底真正燃烧的火光。
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曹斌和涟玉待了一会,确认对方真的不想吃饭后,门口终于出现了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
付完钱的魏辰铭老大出现了。
和涟玉尴尬相处半天的曹斌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站到窗口,让开了他的位置。
涟玉睁大双眼,望着一进来就让病房里话音顿消地男人,竟不知怎地有些紧张。
走到最靠窗的病床前,魏辰铭垂眸看了眼缩着肩膀的少年,又看向笔直站立的曹斌,沉声问道:“他吃饭了吗?”
“……”曹斌直直回到:“报告老板,他不想吃。”
于是,病房里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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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勇于救人的病弱少年(三)
病床上的涟玉抿着唇,眼睛眨也不敢眨,刚想鼓起勇气说自己确实不想吃,便看到男人一弯腰,竟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
曹斌差点被口水呛到,下意识看向窗外,看到太阳真的没从西边出来后,才赶紧抓起涟玉的包,追上前方抱着人快步走出病房的老大,临出门时,还听到大婶和老伴那长出一口气的对话——
“这人干什么的?气势好吓人……”
“谁知道,看上去挺凶的,这么年轻,脾气可真不小……”
“看把那娃娃吓得……跟个鹌鹑一样……”
像只鹌鹑的娃娃涟玉缩在男人宽阔的怀里,直到出了医院大门,不敢说话也不敢问,只能任由对方把他放上车,望着外面的风景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上了车,没去看前方后视镜里不停偷瞄的曹斌,魏辰铭抬起手臂,准备把怀里一直安静的人往旁座放去。
然而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害怕的,涟玉一直抓着对方衣领,怔怔地望着窗外。
“……”魏辰铭垂首看了眼那抓着自己衣领的小手,在看到细瘦手背上满是输液的瘀青时,神色一顿,没再继续动作。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夜灯街景,让涟玉的注意力逐渐被吸引过去,等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车已经越开越偏,外面树影重重,显出几分吓人的阴森。
“……”听到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手机振动声,涟玉默默下来坐到旁边,全身紧紧靠在椅背上,不敢去看身边接起电话的人。
“魏小子……”他听到直板手机那边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年长男声:“你说得那个先天心弱的孩子,还有其他症状吗?”
曹斌瞄了眼后视镜,就看见那苍白脸色的少年焉地抬起头,双眼中瞬间含满了希冀,不由笑了笑。
“体凉,免疫力低,供血不足。”
车外的月光在树林中影动,将身侧男人冷峻的脸庞照得一明一暗,辨不清神色。
“噢,噢,还有呢?”电话那头继续问。
“发低烧,容易晕倒。”魏辰铭的声音依旧沉稳。
“啊?曹斌不是说他救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吗,这么多症状是怎么有力气的?”
“…………”涟玉紧张得咽了下口水,双手不由攥紧了衣服,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了。
“您能治吗?”魏辰铭微蹙眉问道。
“什么话?”那头的老人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你把人带过来,我要亲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