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简言看到这个答案的时,不得不佩服现在高中生们的想象力,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
Y省负责教育的上级检查团已于这几天抵达晏城,三中的领导们如坐针毡,唯恐这时候闹出什么意外,天天早上搁大门口守着,连迟到都得重罚。
更不要说搞卫生了,不止要扫地拖地、擦黑板、抹窗户,还得把走廊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偏偏今天轮到苏星允和邹简言值日,苏星允急着去网吧跟兄弟们开黑,一连接了好几个连环夺命call,可邹简言简直像个洁癖星人,不弄到没有一丝灰尘不肯走。
“班长,其实大家都是随便弄下的,不用这么认真吧?”苏星允拿拖把“刷刷刷”几下,把地板拖出几道水痕,就算干净了。
“大家都背课文,你怎么不背?”邹简言不为所动,依旧卖力干活。
他动作敏捷,不论是扫地拖地还是擦黑板,都十分沉稳有力。那一丝不苟的样子,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像眼熟。
苏星允被怼得无言以对,扫了一眼邹简言工整到有些过分的桌面,调侃道:“你的被子一定叠得跟豆腐块儿一样吧?”
邹简言手上一滞,转过身来,狭长而微垂的眼睛散发出一道凌厉的光:“你怎么知道?”
苏星允一愣,挑眉道:“还真是豆腐块儿?!我瞎猜的……”
邹简言转过头去,微微松了一口气,语调也轻快了些:“这是一个人自律的象征,哪像你,成天吊儿郎当的。”
苏星允嘻嘻一笑,一点儿不在乎:“那自律的班长可以放过不自律的我吗?让我去为荣誉而战斗吧!兄弟们都等着我呢,我再不去咱们学校要输给二中了!”
他其实很少跟人说软话,毕竟星哥一开口从来没人敢拒绝,但现在偏偏摊上邹简言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搭档,只得出此下策。
邹简言瞄了一眼这个小霸王拖过的地,又对上他亮晶晶的、灼热非常的眼神,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秒内消失。”
苏星允跟幼儿园孩子放学似的,飞奔而去,要不是邹简言叫一句,差点连书包都忘了拿。
跑到校门口时,眼神无意间扫过马路对面,发现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那说话,男生正是之前跟踪过邹简言的小混混,而女生打扮得很奇怪,明明天这么凉,却穿着超短裙在瑟瑟发抖。
苏星允赶时间,没想那么多,瞪了他俩一眼就跑了,那两人对上他的眼神同时侧身避开了,倒像是心虚。
第7章 非礼
第二天一早,数学老师正画完图准备讲题,年级主任和许凤萍带着一男一女从门口走进来。
苏星允昨晚打游戏打得有些晚,这会正眯着呢,就被瘦猴一下推醒了:“星哥,有情况!”
“别烦我,困着呢……”苏星允打了个哈欠,感觉气氛不大对劲,周遭安静得有些过分,于是也勉强撑起了身子。
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一男一女,正是昨晚站在街对面的人。而那两人此刻穿着乖巧了许多,男生头上绑着绷带,身边跟着的两名老师都面色凝重,一看就事态严重。
可他什么都没干呐。
绷带男一手朝苏星允的方向指过来,嘴里说道:“就是他。”
年级主任姓何,是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平时就很凶,这会更是凶神恶煞。他气不打一处来,瞪了苏星允一眼,又问那个女生:“是他吗?”
女生也点了点头。
五班所有学生的视线都聚焦到了校霸身上,大家开始嘀嘀咕咕地问出了什么事。
“校霸又打架了?”
“废话,技校都找过来了……”
“苏星允一般不主动惹事吧?”
“谁知道呢!”
“安静,继续上课!苏星允!出来!”何主任板着脸吼了一声。
“草!”苏星允低声骂了一句,一蹦而起。
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他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一点儿都不怵。被中途吵醒的少年本就心情不好,此时冷着脸的样子更是令人退避三舍,眼底的狠劲和戾气一览无余。
绷带男显然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是他,是他前面那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主任那张万年铁青的鞋拔子脸很难得地呈现出一瞬的错愕,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前、前面那个?邹简言?你确定?!”
一男一女同时点了点头:“确定。”
班里一时炸开了锅,大家再也没办法忍住话头了,纷纷惊呼起来。
“哇靠,居然不是校霸,是班长?!”
“班长打人???还把人脑袋打开了?”
“我不信!班长不可能打人!”
苏星允都已经冲到第三排了,这时才知道找的不是他,听到是邹简言打人,一时有些懵,顿在原地回头望去。
邹简言没等何主任叫他,自觉地站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嘴角泻出一丝嘲讽,眼眸微垂,径直走了过来。
男生本就高大,从苏星允身边擦过时,身上还带着一丝清新的薄荷气息。他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即使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他脸上,眼神里也没有起一丝波澜。浓密的睫毛覆在眼上,眼皮耷拉着,透着一股不算怠慢的慵懒。
擦肩而过时,他看了苏星允一眼,眼眸里闪过一抹极其快速的笑意。
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邹简言身姿挺拔,从容不迫地跟着几个人走了出去。数学老师继续上课,但大家再也无心听课了,班级群里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下课没几分钟,瘦猴就把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好几个男生围了过来,他绘声绘色地把情况报告给大哥听。
“结案了!人确实是班长打的,他亲口承认推了。被打那男的是隔壁技校的,就“刀疤”的弟弟,旁边那女的是他女朋友。这会儿,学校正准备请家长呢,呆会儿估计得闹起来!“
“他为什么打人?”苏星允一手转着笔,掀了掀眼皮,问道。
“具体不知道,听刚进去交作业的人说,检查团的领导都被惊动了,现在正赶过来,一会儿要当场问话。”瘦猴一直是不大喜欢邹简言的,语气里有些兴奋,“星哥,待会儿体育课,咱们偷偷躲窗户底下听听?”
苏星允本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但昨晚那一男一女奇怪的举动,让他有些介意,于是便点了点头。
而且从最近的相处上来说,他不认为邹简言是个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人。
苏星允和小弟们在操场上点完名,就直奔教学楼,年纪主任的办公室正在一楼,朝向操场方向的窗户还开着,几个人猫着腰躲在窗户底下偷听。
光听还不满意,苏星允还站起来偷看,虽然伸着半个头,但办公室里众人气氛凝重,谁也没注意他。
此时此刻,何主任偌大的办公室里挤了好些人。有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背对窗户坐在靠椅里,一看就是检查团的领导。领导旁边站着的,有副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还有一脸担忧的许凤萍。
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站在领导对面的空地上,身后跟着几名家长模样的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咆哮。
而邹简言独自站在靠门的地方,静静地听着,一副看戏的模样。
“我儿子被打得都脑震荡了,昨晚在医院呆了一晚上!你们必须得还我们一个公道,班长了不起吗?班长就可以打人吗?你们不赔钱,我就要让你坐牢!我要去法院告他,我还要告你们学校,什么狗屁学校!我要闹到网上去!”
说话的是绷带男的妈妈,她瘦小的身躯似乎有着无穷的能量,一个人持续叫嚷了十分钟,中途接了一个叫她打麻将的电话,然后又继续骂起来。
句句话都离不开“赔钱”两字,边说还边死命拽着他儿子的头给大家看,就差没把绷带扯下来了。
校领导全都面色沉重,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检查团领导在这,显然得把这事儿公开处理,但邹简言除了承认推过人,其他一概不承认。偏偏巷子口的监控又坏了,巷子里更是从来没有监控。
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好处理。
不止是来自检查团和被打学生家属的压力,还有来自邹家的压力。虽然邹简言的父母还没赶到,但以邹家的势力来说,冤枉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学校的麻烦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