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简言压住嘴角涌上来的笑意,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不会吧,他们真这么说?”
“嗯。”苏星允狠狠嚼着三明治的面包片,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年我也是校霸级的人物,谁见了我不躲啊。就现在,咱局里都没人能破我三年前的格斗记录,他们居然嘲笑我怕老公。你说,以咱俩的关系,这能叫‘怕’吗?”
“当然不叫怕。”邹简言递过来一张纸巾,让他擦嘴,“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解释解释?”
“那到不用,但你以后别老当着我同事的面摸我头。”苏星允怕他误会,便站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你看你,那么高,我比你矮,你这么一摸,是不是跟训孙子似的?不是,你别摇头啊,不是我不喜欢,就是……”
邹简言笑出声来,接着点点头,走过来道:“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苏队长请放心!”
苏星允咧嘴笑了,小虎牙一闪,看起来跟十七岁毫无二致。
还是那个沐浴着午后阳光,大喊“猴子偷桃”的快活少年。
“等会儿,把领子整整。警察要有警察的样子,这不是校服,不能乱来。”邹简言每天都会帮他整理好着装,每天都会说这么几句话。
苏星允早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但他倒不嫌啰嗦。相反地,这几句话令他很自豪。
这身衣服,穿上不容易,他得对得起辖区群众的这份信任。
临走时,邹简言忽然想起半仙给他发的信息,冲门口穿鞋的苏星允喊道:“下周末,猴子他们战队总决赛,叫我们去给他加油。”
“行!我去请假,你记得给半仙也放一天假!”苏星允粲然一笑,消失在门口。
半仙现在在邹氏集团工作,这两年还凭借自身努力当上了部门主管,不仅在首都买了房,还把妈妈接过来同住。
母子两人生活得很幸福。
瘦猴就不同了,他家里条件还不错,从小就不喜欢安稳固定的日子。加上在游戏方面的天赋,走上了职业电竞选手的道路。
他总是乐呵呵地抱怨很累、压力很大,但眼神里的光彩从来没有熄灭过。
追逐梦想的道路,虽然辛苦,但充满希望。
至于河马,倒是没有太让人意外。
他向来言简意赅,一副大智若愚的学者模样。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后不久,就回到了晏城三中任教。
但他也有他的苦恼。
前段时间聚会时还冲苏星允和邹简言抱怨:“唉,学校竟然让我当年级主任,还要我抓早恋!”
苏星允不解:“抓就抓呗,怎么了?”
河马叹了口气,终于在铁哥们儿面前吐露心声:“有些是该抓,但是有些……”
“有些怎么了?”
河马看了眼邹简言和苏星允肩靠肩坐着的亲昵姿势,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我只想祝他们…百年好合。”
“噗!”众人差点笑出眼泪。
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又谈起十七岁那年,校园里的种种趣事。
热闹的篮球赛、飘满粉色气泡的论坛、大半夜尖声惊叫的春游、明明很一般却永远不会忘记的食堂鸡腿的味道……
属于他们的青春,一去不复返。
但好在,大家都还在一起。没有凋零、没有散落。
*
晚上八点,邹简言坐在饭桌前等苏星允回来一起吃饭。
他公司虽然忙,但好歹能在七点到家。苏星允就不同了,时不时就得接个紧急任务,晚上十一二点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邹简言倒没有不高兴,相反,很骄傲。
苏星允有任务,就说明有人需要他。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是邹简言在十七岁就为他规划好的路。
不过,这个小鬼抓起犯人来太拼命,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邹简言一想到这,又一次给他发了微信。
没有回复,电话也打不通。
邹简言把桌上的饭菜罩了起来,起身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他一路沿着洒满昏黄灯光的小巷,走向十字路口。往常他也会在这里接少年回家,但今天却格外忧心忡忡。
连远处的大街上跑过救护车的警笛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明明这个城市有一千万人口,救护车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但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一想到最坏的可能,他又立马摇了摇头,骂自己胡思乱想。
抬头看天空,密密麻麻的繁星被云层遮去。最亮的那颗,却在眨眼。
“邹简言!你在看什么?”
少年修长的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也抬头望天。
“苏星允!你怎么不接电话?!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还笑!”
邹简言猛地回头看到少年若无其事的脸,竟吼了出来。
明明爱得要死,害怕得要死。但虚惊一场之后,又忍不住发脾气。
无非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在脑海中假想的失去。
“我……”少年被吼得愣了一愣,瞬间眼眶湿润,低头喃喃道:“我,手机摔坏了……”
邹简言退一步朝他看去,才发现苏星允衣服破了,裤子脏兮兮,右手还包了绷带。
“……”邹简言气得想打自己两巴掌,问都不问就发脾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了。
正准备走上去摸摸他、哄哄他,旁边突然冒出三个小伙子。
“邹大少,你别怪苏队了!他今天抓捕犯人差点中彩,可危险了!”
“是啊,手机被踩得稀巴烂!他刚从医院包扎完,就火速赶回家了,说怕你等得着急。”
苏星允不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上头全是泥。
邹简言想起自己早上还答应要给他面子,现在却当着他下属凶他,心里翻江倒海。
气氛瞬间凝滞了。
三个警队小伙子看着这沉默的一对,脑门上全是汗。
早知道就不冲出来解释了,邹大少果然好可怕,眼神像能杀人,难怪苏队这么牛逼的人都怕老公。
正准备脚底抹油,邹简言说话了。
“苏星允,对不起。我是太害怕才发脾气的,以后,一定改。”他的声音很柔很软,走上前,将满身尘土的少年抱进怀中。没有居高临下地摸他的头,而是把自己的脑袋在他肩膀蹭了蹭。
明明高大威严的男人,此时却露出十足依赖的模样。
“呃……”苏星允咽了下口水,一时有些呆滞。
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后,立马清了清嗓子,接话:“咳咳…你别怕,我不怪你。诶,有什么好怕的,从当警察那天起,我不是就说过,以后换我保护你!”
“嗯,好。你保护我。”邹简言收紧了双臂,吸吮着怀中少年的淡淡奶香,安定而满足。
三个警队小伙子对了个眼色,赶紧打声招呼开溜。
跑出一百来米之后,才拍了拍胸脯,开始八卦起来。
“哇撒,邹大少为了咱苏队,真是什么都能演!”
“哈哈哈哈,嘘!看破不说破,这就是爱情吧!”
“苏队怕老公,却不知道他老公更怕他,哈哈哈哈……”
“艹,老子想谈恋爱了。”
电灯泡走了之后,邹简言把苏星允右手轻轻抓过来:“疼不疼?”
苏星允见四下无人,才嘟起了嘴,身体里最后一丝倔强也泄了气:“卧槽,疼死我了。”
“哧”,邹简言笑了。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子:“上来,背你回去。”
苏星允没动,白了他一眼:“我是手受伤,又不是脚,背什么背。”
邹简言没回头,手往后招了招:“就是想背你而已。”
苏星允乖乖爬了上去,紧紧贴着男生硬朗的背脊。
为了让他更舒服,背脊稍稍向前弯曲着。
邹简言背着他的全世界,哼着歌,一步一步朝家里走去。
第51章 番外三
“邹队,你看,这本书里有个人跟你名字一样。”阳城监狱的狱警杜询给邹简言丢过来一本薄薄的小书。
说是小书,封面倒挺精致,简笔画寥寥几笔绘着黑白色调的牢房,和一个少年侧脸。
邹简言接过书,随手翻到折了脚的那一页,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今天他休息,躺警队宿舍的床上,花了半小时就看完了这个叫“苏星允”的少年犯的一生。
“这是小说,还是纪实?”邹简言问了一句,皱着眉合上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