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孩子似的,老头子把油纸袋抱在身前,“你妈妈昨天又打电话给我了,说又推掉一个女孩啊,干嘛不见见。”顾泯爸爸在他高中时病逝,上头还有一个姐姐,结婚好几年,顾泯外甥都五岁了,就剩顾泯单身,这两年她是越催越紧。
“不想见就不见嘛,哪里有为什么。”顾泯打哈哈,“店里面那么忙,没空谈恋爱啊。”他自己买了房子住,就是顾妈妈跑来店里催,他也不怕咧,从小到大,他自己有主意的很,是那种父母拗不过的孩子。
老头子可不好糊弄,“忙个屁咧,你是自己找来忙。”顾泯只是笑,“怎么不忙,买菜、处理食材、切菜……你也开过食店的,应该知道有多忙的。”老头子自己就没结婚,倒没有顾妈妈催得紧,只是老是接到电话才烦,绷不住笑起来,“嘴巴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盐焗鸡好吃,盐焗虾好吃,啊呜~
第6章
客车停到服务区,响起司机例行公事的声音:“要上厕所、要买水的赶紧去,五分钟后发车!”顾泯的位置靠后,看了眼加油站后面的24小时便利店,站起来要下车买水。
“要芒果、玉米不,要芒果、玉米不……”要下车的还没走完,卖东西的妇女抱着木盘上来了,顾泯侧身让她过,手臂被碰了下,他笑着摆摆手:“不用。”和上次去广村完全不一样的心境,顾泯买了瓶茶π,付钱的时候都在笑,和收银员闲聊,“榕华岛那边有什么好玩的不?”
“听你口音是本地的啊?这个还要问啊。”收银员瞥他一眼,“水上项目肯定是要玩的咯。”
顾泯扭头,稀稀拉拉有人回车上,他朝收银员扬扬手上饮料,“谢啦。”坐回自己位置,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田野景象,顾泯拉上一半窗帘,阖眼听周围的人讲话,这趟车目的地是个码头,可以选择坐船去广村和榕华岛。
九月份的榕华岛是最好玩的,开海了,海鲜便宜又新鲜,广村人从海里打捞上来,不到半小时就会送到榕华岛上酒店、餐馆,岛上玩的水上项目很多,游船、出海钓鱼、水上摩托什么的,随你选,就是玩回来可能要黑几个度,它的岛上建设也很不错,很有海滨风光,傍晚碧蓝与红粉相接的天,海边沿山而建的红色木梯子路,不知道有多少靓女靓仔在拍照。
顾泯在网上订了岛上酒店,趁坐船的时候浏览住客评价,他坐船头,船老大就在旁边,问他:“去玩啊?”
“是啊。”船老大是典型的渔民肤色,黑皮又精神,眼圈微陷,一笑就是被海风吹出来的皱纹,让人感觉亲切、热情。
船老大每天不知道来回多少趟船,练得一副好口才,顾泯喜欢和这样的人聊天,向他打听岛上风光,船老大也觉得和他投缘,要分烟给他抽,顾泯上次抽烟还是高中的时候,第一口还被呛到,朝船老大弯眼一笑,“好久不抽了。”
“哈哈哈,后生仔少抽,不抽最好!”他咳嗽两声,“对肺不好!”顾泯也笑,“后生仔?不后生咯,三十了!”船老大一愣,“啧啧,看不出来耶。”顾泯摆摆手,“真有咯。”
榕华岛上酒店大部分在山上,怕住客上山累,有码头接送服务,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群人在码头上,船老大叼烟停船,把锚绳扔过去固定,指头把烟一夹:“好咯,可以下船了。”接人的酒店员工都举着牌子呢,找到后顾泯跟着他们上了车。
环岛公路上山,下午了,远边的海鸟像飞在橘色云上,再往下看,沙滩上密密麻麻的小黑人点,真的是,永远那么多人。他来这边玩三天,行李不多,简单收拾好后,下楼问前台坐去广村的船。
“还是来时候那个码头,不怕坐错的,船老大会喊。”前台员工告诉他,“现金有吗?没有这里可以换,船老大只收现金。”顾泯点点头,谢过后走了出去。
下山轻松,顾泯走得不急,看环岛公路旁边种的都是什么树,大部分是果树,听说他住的这个酒店后面还有个果园,果季的时候提供采摘娱乐,摘多少买多少。一路走一路看,十来分钟就下到码头了。
海华排档下午五点开门做生意,用的都是梁安阿叔亲自从码头挑买回来的海鲜,顾泯拨了把蓝到发黑的海水,漫不经心问船老大:“从广村回榕华岛的船几点就不走了啊?”
“六点半左右吧,讲不准的,看船老大,有时候早点有时候晚点。”
顾泯点头,笑着远指沙滩上那家排挡,“听讲这家排挡海鲜做的不错是不是?”虽然实际距离远,但海面宽,在船上看周围的岛和渔村,会感觉近,船老大顺着他手指地方看,笑起来,“开有十来年了,味道不错的,他那个老板我还认识,阿梁嘛。”
“哦,这样啊……”顾泯笑得不明,“那我更要尝尝下了。”
堂哥堂嫂有小孩要顾,每次都是梁安和阿叔先来,阿叔打扫厨房,梁安就擦外面的桌椅板凳,往往他擦好后,阿叔已经开始洗海鲜,他就去帮忙,有时候第一个客人来得晚,他忙完了,会坐在最外面的凳子,看沙滩下面玩闹的小孩,看太阳慢慢从海最边落下去,再把白炽灯打开。
六月过后,白天变长,天黑得慢,梁安在厨房帮阿叔洗蟹子,他们说本地话,音调怪却吸引人,喜怒哀乐只有二人知,这个点不应该有客人这么快,听外面有人叫老板的时候,他还有点惊讶,围裙没脱就站起来,笑着跟阿叔讲:“今天生意早上门哦。”
顾泯听不太懂本地话,背对排挡面对海坐着,听到背后脚步声才转过身,意料之中的人脸,托着下颌,他笑,“这里开门做生意了没有?可以点菜吗?”梁安一下愣住,片刻的功夫又恢复:“可以了。”转身去拿菜单和点菜纸。
天热,顾泯穿的白T恤和到膝盖的宽裤子,戴一顶在榕华岛码头被妇女婆缠到买下来的米色织帽子,人字拖是酒店的,海沙滑溜溜的钻进脚里,小珍珠滚过一样的。梁安站在他旁边,打扮跟他差不多,除了没帽子,除了瘦点。翻看了一会儿菜单,顾泯抬头看他,“海边排挡菜单除了那几样固定的,应该有不少时价海鲜,今天有没有什么好货?”
“今天的海虾大个,飞蟹也不错,可以做蒜蓉蒸。”
“那就都来一份吧,再要一份爆炒蛤仔。”梁安低头在纸上写菜名,“酒呢?我们有啤酒和自家酿的地瓜酒。”
“不喝酒。”顾泯盯着他,笑道:“椰子汁就可以。”他看着梁安走进厨房,听不太懂本地话的原因,他只听见阿叔问梁安“客人点的什么”,再说的他就听不懂了。圆太阳的下方已贴到海面,夕阳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是红红的,他走到沙滩上看,凉海风有点腥,又有孩子在摘椰子。
他这才想起来菜单上是有椰子出售的,走到厨房门口的大冰柜处问:“椰子是直接拿就行了吗?”厨房门口探出来一张老脸,笑着的,“诶,直接拿就可以,等下我叫侄子拿刀给你开。”椰子是削好的,又嫩,拿到撬开眼儿就能喝,冰冰凉又甜。
顾泯挑了个抱到桌上,等梁安来给他开。很快,梁安过来了,手上都是水,麻利给他撬开个水眼儿,扎上吸管,“这个椰子是我阿叔送你的,不收钱。”顾泯喝了口冰椰子水,咬着吸管讲得含糊,“你阿叔送的啊?”
梁安垂眼瞥他一眼,“嗯。”顿顿,又讲:“客人点钱多的都送,椰子不值什么钱的。”他不这样讲顾泯还不觉得有什么,他一讲顾泯倒听出来点别的了,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子啊。”尾音的声调微高,听得梁安不自在,“菜等下上来。”转身回了厨房。
顾泯心想,多少年还是这个样子,真笨啊。
新鲜海鲜说多都是假话,惟有“鲜甜”二字,普通又难得。虾肉很紧实,排挡不讲究那么多,虾线不去的,肉里的海味没有被蒜蓉掩盖,一口下去蒜香加海鲜特有的微甜味儿,蟹肉净口吃才能尝出点海的咸味儿,不是单纯的咸,咂咂回过来的又是甜,蛤仔很新鲜,师傅的火候拿得也好,壳中肉软嫩多汁。
顾泯吃的时候陆续又有客人来,他可算见识到了这里生意有多好,没占着位子,他吃完后又买了个椰子,走到下面的海滩边。没有灯,很暗,只有海浪卷滩地的声音,夜里的海风更腥,仿佛还藏着咸涩,刮着人脸,海华排挡的灯光只照到下边沙滩点点地方,顾泯背手躺在沙地上,听上边的嘈杂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