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番外(65)

胖子最近总是很晚才回来。他刚开了网店不久,一个人兼顾实体店忙不过来,这几天正在招人,重新部署自己的事业。

胖子开门的声音,惊的沈奕额角的青筋抖了一下,手指跟着下意识的捏紧。

胖子一开门就看到沈奕坐在沙发上,身体已经僵硬了似的,不知道坐了多久。

“卢晨还没回来?”胖子关心的询问。

沈奕想摇摇头,却感觉脖子已经僵硬了,有点转不动的感觉。他只得从喉咙里发出个“嗯”字。

胖子叹了口气,“他那天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走的急我也没问。啧,听那意思,好像有个学生出事儿了。”胖子一边说着,一边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放到沈奕面前。

学生?

那一定是黎小出事儿了——这是他的第一直觉,并且他非常确信这一点。

怪不得从见她第一眼就没有什么好感,原来,一切早就有了征兆。只是,这些征兆总是马后炮似的耍着人玩儿。不管征不征兆的,总是躲不开。

“嗯”,沈奕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他又僵了好一会。

胖子趁着这个空档进了洗刷间,等胖子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沈奕的姿势还是一动没动。胖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把凉透了的水给他换成热的,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他旁边,算是安慰了。

胖子坐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你要实在担心,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沈奕本来就暗淡的眼神又暗淡了一点。他这次终于发现胖子陪着他坐在客厅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自己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胖子也不好自己躲进卧室里休息。

他竭力把心神拉回来,心神拉回来,□□也跟着慢慢变得灵活了。他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嗯,谢谢”,说着回了自己的卧室。

胖子一看沈奕回的是自己的卧室,心里一惊,“他……卢晨走的这几天没给你打个电话?”

沈奕僵着背影没动。

“你们……闹矛盾了?”

沈奕还是没说话,他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个“没有,谢谢关心”之类的,或者打趣几句敷衍过去。但是他的喉咙哽住似的,张不开嘴。遂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多不识趣一点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奕僵着脖子摇摇头,回了自己几个月没进过的卧室。

因为是北卧,常年不见阳光,又接连几个月没人气儿。空气和被窝里都透着一股沉沉的腐旧气。

沈奕穿着衣服窝进被窝里,手脚蜷缩在一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梦——

这是一个静谧的世界,再多的波涛汹涌都翻腾在云海里。

这不是夜晚,却有着浓重的昏暗,但也不是黄昏,因为没有黄昏黄,也没有夕阳红。这也不是黎明,因为没有黎明的生机和鲜活气。

这里像漂浮着浓重雾霾的阴天,没有动植物,遍地沙土气。

耳边好像有轻微的风吹过,但是皮肉并没有感觉到风的清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认为这里有风。

这“臆想中的风”唤醒了他。沈奕缓缓的睁开眼,第一感觉就是手腕上有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正握着他的手腕,温热的体表温度在这个静谧到有点诡异的世界里尤为敏感。

他抬起头想看清握着他手腕的这股力量,可惜,他看不清握着他的是个什么。一团黑雾把它遮住遮挡的严严实实,包括握着他的手——应该是只手,只有手才有攥握的力量。

沈奕垂下头看了一眼。底下是无尽的混沌,浑浊物打着璇儿四散冲撞。下面是一团浓重的浑浊物,比空气中的浑浊物颜色深,比那人身上的黑气颜色浅。

真好奇下面是什么。

穿过这片看不见底的浑浊物下面是什么?

他动了动手腕,想跳下去看看。可是握着他的这只手实在坚定有力的很,如同一双机械手一般坚定有力,不管他怎么动,这只手都纹丝不动。

沈奕挣扎了半天无果,无奈的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心。

他再度抬头看着这个力量的来源,并且试图跟他对话。

“你是谁?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力量的来源并没有搭理他。

他是不是不会说话?沈奕想。

不过手腕上的温热……唔,确实是个活物的体温。

36℃——37℃之间。

沈奕低下头看了看,又挣了一会。还是挣不动。无奈只能观察起自己周围的环境——他整个身/体正被这只手吊在一座悬崖上,刀削的切面,锋利平整。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绝不会被半路突出来的石块磨碎。

好厉害,一只手而已,就可以纹丝不动的吊着他整个身体!

一阵风吹来——虽然他并没有感觉到风。风吹散了黑雾里的影子,露出一张让他心暖又心动的脸。

“卢晨……”

沈奕失神的看着他,心里缓缓吐露出他的名字。

而除了这张脸,卢晨其他的躯/体甚至脖颈部分,仍然掩埋在浓重的黑雾里。

可是当沈奕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手腕上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坚不可摧的力量好像被这阵微不足道的风吹散了——潘多拉的盒子吗?

而手上的体温还在……

高空坠落的失重感惊醒了沈奕。醒过来之前,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还是在半空中坠落。直到他醒过来后的两分钟里,那副画面还是停留在他脑海里。只不过变成了第三视角。

不知道最终会掉到哪儿去?

他好像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看到底。

沈奕坐在床头粗喘了几口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起手背扶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卢晨还是没有回来,已经第三天了。在这三天里,卢晨没有一次联系过他。不过也无妨,他现在也不想面对卢晨。

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沈奕打算着,如果卢晨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他已经递交了提前毕业的申请,王云邀请他参加新的杂志制作,目前正在找合伙人。

他给自己规划了两条路,一条是参加王云那边公司的计划,一条是做一个流浪的旅人,一边走一边写,或许还可以自学一点拍照,一边拍一边写。

从此无根无萍,无牵无挂,天涯海角,死生不论。

生老病死,世人难免。

他不怕死,他怕病和老。他一个人,如果病了实在不方便,做个手术都没人给签字,命交给国家和法律。

不过,如果是绝症还好。怕的是万一生活不能自理。不过如果他还有神识,不介意花钱找个保姆照顾病瘫了的自己。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了吧。他不太喜欢别人介入自己的私生活。

老?和病没什么区别。都说养儿防老,他不会有后代,防老也只能交给保险。不过他没打算买保险。也没打算去养老院……

啧……这个比较麻烦,不过还早,还有三四十年呢。

唔……还有什么没想好?

对,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如果卢晨回来了,他要提前想好怎么应付他。

“家人与外人、故乡与他乡间毕竟存在着演技上的差异,就算上帝之子耶稣也无法辟易的缘故。对一名演员而言,最难发挥的场所莫过于自己故乡的剧场,并且三亲六戚、旧知故交全都聚集一堂,任凭演技再了得的名伶想必也会大失水准。”(注)

“三亲六戚,旧知故交”,对于沈奕来说就只有卢晨一个人。

人活一世,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带着不同的面具,发挥不同程度的演技。演完了,这一辈子就过完了。

而卢晨……他们纠缠了七年——在一起三年,分开三年,互相看不顺眼的师生关系一年。

卢晨早已根植在他的血液里,他的灵魂里。他很难说服自己的大脑对着体内流动的血液进行表演。因为血液也在大脑的管辖范围内。

很难,不代表做不到。

沈奕从床上爬起来,被子里的陈腐气窜了他一鼻子。几天没吃饭,饿的他有点儿头晕。他忍着身体的不舒服,去厨房冲了点儿燕麦。

沈奕端着燕麦来到客厅里——柔软的沙发比木质的餐椅舒服的多。

巴掌大的碗热气蒸腾,还没吃进嘴里,胃已经感觉到了温暖充实。

瓷制的汤匙翻搅着喝饱水分的即食燕麦,整颗的燕麦在瓷汤匙的搅动下很快碎成一碗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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