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祎艰难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夏昭昭的这个眼神儿，还有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是不是在撩我？
顾祎闪躲着不敢再跟她对视下去，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怪尴尬的。于是顾祎只能低头去找自己的酒杯，喝点酒冷静一下。
夏昭昭见状，呵呵笑了两声，心想这把顾总吓得……我也没说非要让她提我当经理呀，没准儿哪天老子不高兴了，就不干了，去别的地方当经理呢。但是如果能一直跟顾总共事的话，就算只是一个小主管，夏昭昭也心甘情愿。想到这里，她又偷看了一眼顾祎。
顾祎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夏昭昭的偷看，呼吸有些不稳，只好再借着喝酒掩盖着自己的惊慌。
夏昭昭于是也不再说话，默默喝酒。
“你那个前男友……”话刚说一半，顾祎就开始后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怎么还在好奇这件事？
之前也问过夏昭昭，被夏昭昭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就略过了。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吧？
没想到夏昭昭却是一反常态，反问她：“想听吗？”
顾祎不动声色。
夏昭昭继续说：“你想听的话，可以原原本本都讲给你听。”
她一定是喝多了。顾祎想。但是没有拒绝。
夏昭昭其实也不在乎顾祎的回答，那件事在她的心里憋了太久了，久到像是一处陈年内伤，逢阴天下雨就要疼上一疼。所以即使顾祎不想听，她也想要说出来。
“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离散了。”夏昭昭缓缓开口，不过才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
顾祎翻了一个白眼，不愧是做文案出身的，讲个故事，都得用这么矫情的开场白。
当年，夏昭昭和彭毅两个人，在学校里是令很多人都羡慕的一对。两个人都那么优秀，又那么相爱，就算在校期间俩人把结婚证扯了，大概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毕业之前，一切都是美好的，像童话故事或者青春小说里的那种梦幻般的爱情。令人沉醉的、怀念的，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每个人，在毕业来临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为就业和将来感到迷茫，彭毅也不例外。但是夏昭昭一直是目标明确的，彭毅去哪儿，她就打算跟着去哪儿。
当时有一家上海的公司待遇优厚，又有发展前景，他们两个都很属意，两人同时投了简历，经过了初试、复试，一路过关斩将来到最终面试环节。后来听说那家公司只招一个人，夏昭昭就想放弃了。
彭毅知道这件事以后，是这样说的，他说：“什么破公司，我们不去了，上海又不是就这一家公司，我们去别家试试。”
后来有一天，夏昭昭接到那个公司的电话，对方对于她没有参加最终面试感到十分惋惜。然后，夏昭昭才知道，之前彭毅说回老家是骗她的，彭毅去了上海参加面试。她的缺席，直接或间接地造就了彭毅的入选。
知悉真相的夏昭昭十分委屈，她去寝室找彭毅，她问他：“如果一开始，你明白地告诉我，你想要这份工作，我也会退出的，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去跟你争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彭毅知道这件事他瞒不下去，坦然道：“你没有受过穷，你不会理解的，像我这种人，无论何时何地，都生活在危机感里面。”
“我是不理解，彭毅，我是你的什么人？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起先还是委屈居多，但夏昭昭想着，如果彭毅哄一哄她，或许她忍一忍，也就将就着原谅他了，但这会儿委屈已经变成了愤怒。他把一切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不等彭毅回答，夏昭昭自问自答：“我是你女朋友啊……你要像对待敌人一样，用这种手段来算计我吗？”
“昭昭……”彭毅到底是有些不忍心，但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解释说：“作为女朋友，你不是也该希望我好吗？我只是……如果你也去面试的话，我一定赢不了你……”
“所以你就要骗我？”几乎是用吼的，夏昭昭边哭边问。
回答她的，却不是彭毅，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彭毅寝室门口的，经管院的一个女生，据说家境不错，夏昭昭见她来找过彭毅几次。
女生纠正她说：“是……前女友。所以基本上也不存在什么欺骗不欺骗的吧？”
夏昭昭看向彭毅：“什么意思？”
彭毅始终低着头，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说：“昭昭，我们分手吧，我要跟她一起去上海了。”
一天之内被男朋友连着背叛两次，夏昭昭整个人都傻了，现在想起来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但应该是很滑稽可笑的吧？她只记得回去以后，她在寝室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夏昭昭看了一眼听得极认真的顾祎，然后说：“是不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顾祎没接话，只是喊服务员：“再来6瓶啤酒。”
第91章
顾祎沉浸在夏昭昭的故事里, 竟然忘了自己一直想要求证的事情。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也被这故事所感染, 莫名有些沉重。再联想到自己的际遇，她不禁在心底感叹, 原来……我们两个都一样啊，都是感情里面的失败者。
顾祎端起杯子，在夏昭昭的杯子上轻轻碰了碰：“干杯。”
夏昭昭不明所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
顾祎摇头。
夏昭昭自嘲地笑笑：“曾经的我真的是好单纯, 觉得爱一个人的话, 就应该全心全意义无反顾，做什么都是想着他，为了他。然而人家还并不领情, 甚至觉得你是一个障碍、包袱，阻碍了人家前进的脚步。你为他付出的所有感情，在他看来都一文不值。”
“他应该是后悔了吧, 要不然也不会又来纠缠你。”顾祎插话说。
夏昭昭笑得很是不屑，但语气依然很平静，她说：“你觉得如果他过得好的话，还会念着我吗？”
这个问题把顾祎难住了。直觉是不会，但她要是据实回答的话, 夏昭昭会作何感想呢？人家本来就已经很伤心了, 你还要再把血淋淋的事实再重复一遍吗？
见顾祎沉默，夏昭昭继续说着：“到头来呢，我发现，无论当初多么用情至深, 到最后，也还是应了那句歌词，也不过是在心里好好地给他修了一座坟。”
顾祎赞同地点点头。夏昭昭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用的是平淡的语调，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不掺杂太多的个人情绪，也不给倾听的人强加想法。顾祎知道，在她那平静诉说的背后，是青春的残酷与无奈。
“不过呢……”夏昭昭突然话音一转，整个人如获新生一般，语调上扬了几分道：“我喜欢的一位作家曾经说过，每一个出色的女子，都曾在感情路上磕磕绊绊，在每次飞蛾扑火里烧成灰烬，转而春风吹又生。”
这一番豪言壮语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顾祎去摸自己的酒杯，“好吧，这杯，敬出色的女子。”
夏昭昭去跟她碰杯，酒太满，险些洒了出来。她说：“祝我春风吹又生。”说完，又深深地看了顾祎一眼。虽然近在咫尺，但依然遥不可及。不过……管他呢，就当我是在说醉话吧。
笑着喝完这杯，酒劲儿已经上头了。夏昭昭整个人瘫倒在沙发里，不停地揉着额角。
服务员来加过一次汤，又送了一盘水果过来。
“还行吗？”顾祎问。
夏昭昭闭着眼睛点头：“嗯。”
“喝点儿热茶吧。”
夏昭昭摆手，然后又说：“想不到顾总你……这么能喝呀……”
顾祎无奈看着她，心想这真是喝多了，然后又检讨了一下自己对于东北人的“偏见”，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东北人都那么能喝。
“你手机响了。”她提醒夏昭昭。
夏昭昭直接把手机拿到耳边：“喂？”
顾祎：“……”
“挂断了？”夏昭昭自言自语。
顾祎提醒她：“微信。”她懒得补充一句，手机都拿倒了。
“哦……”夏昭昭努力睁开眼，用指纹解锁了屏幕。
顾祎这才想起来，我不是要套她的话吗？不是要验证她到底是不是四个C小姐姐吗？怎么最后变成了听她倾诉过往的感情经历，完全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