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曾长时间被地球教占据的,人类的母星——地球。
那地方,一直都被生活在银河中的人们所忽视,此刻他们才发现原来那个行星并非荒岛,上面还居住着大约10亿左右的普通平民,那些人要怎么安顿成了最大的烦恼。是将他们迁移出地球,接到有帝国军驻扎的行星上统一监管,还是派遣帝国军长期驻扎地球,方便统一管理呢?
这件事内部讨论过许多次,吉尔菲艾斯也提出过自己的想法,只是最终这些想法都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因此只能由皇帝陛下本人来裁决。
听闻下属们的苦恼后,金发皇帝略微沉吟了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地球的资源已经衰亡了吧?”
“原本是的,陛下。”通过远程链接系统,带着士兵们一起驻扎在地球行星带上的瓦列提督回答:“但现在由于人类的数量锐减,10亿人口对一颗行星来说算不上什么负担。因此……”
“也就是说,那些原住民希望在地球上生活下去咯?”
“大约70%的原住民是这样要求的。”瓦列点点头。
“嗯,那么就把他们分开来吧,先把另外30%的原住民分散开来,迁往其他资源更加丰富,更适合人类聚居的行星。”
说到这,莱因哈特停顿了下,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但又很快调整了状态继续说:“另外你暂时留在地球上监管那边的事务。按时将迁移之后,那些人的生活反馈给地球上留下的那批人。”
“诶?需要……这样?”瓦列面露惊讶之色,其他提督也同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因为这个建议他们曾经从代理国务的红发宰相那里听到类似的版本。
莱因哈特以眼神示下属们保持冷静,在所有人都平静下来以后,站在他身边的红发宰相代替皇帝开口了:“其实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人数减少之后方便管理,更容易甄别其中是否还有残存的地球教势力;二是可以让留在地球上的那些人了解,并向往宇宙的生活,逐渐引导他们融入我们的社会里。”
瞬间,大家都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私底下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当他们把方案和原因都剖析出来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这两个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并且交流透彻了的感觉。
莱因哈特见状不禁低声笑了笑,“就这样做吧,朕的宰相已经替朕说得很清楚了。”
“是。”
等提督们退下后,莱因哈特也露出了疲倦的样子,他无需在吉尔菲艾斯面前掩藏自己的状态,索性直接闭上眼睛,靠向了软枕。
“累了吗?”吉尔菲艾斯在床边坐下,习惯性地握住莱因哈特的手掌。
“嗯。”
“可以稍微睡一下哦。”吉尔菲艾斯微笑着回应。
莱因哈特用白晰的指尖在吉尔菲艾斯的掌心里轻轻划了几下,这不是什么有特别意义的动作,只是下意识想触碰到吉尔菲艾斯罢了,借着这样的动作,莱因哈特把脑袋侧向了吉尔菲艾斯所在的一边:“最近总是这样睡,我觉得我快变得和亚历克一样了。那家伙也总数在保姆的看护下睡觉吧?”
吉尔菲艾斯一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里玩笑的意味,“好过分啊,莱因哈特大人这是在说我是个保姆?”
“咦?这可不是我说的,明明是你自己联想的。”
“真是让人为难。”
莱因哈特闭上眼睛,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些困顿的意思,他改变了话题:“吉尔菲艾斯……真是麻烦你了。”
“……”
吉尔菲艾斯无法回答,他知道莱因哈特是在对自己道歉,尽管莱因哈特向来对于生死的问题看得很淡,可他的心中依然保留着将自己再次牵扯进来的歉疚感。
他就这样静默了很久,久到在没有说出答案前,莱因哈特已经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沉睡。
于是吉尔菲艾斯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化成温柔的吻,烙印在莱因哈特薄薄的嘴唇上……
七月初,在微风送来的铃兰花香气中,他们一同迎来了盛夏。
在生命体征指数达到健康标准后,亚历克正式离开育儿舱,由保姆们一起照顾,虽然吉尔菲艾斯有时候也会去帮忙,但他面对婴儿那笨拙的样子几次都引得保姆们露出无奈又恨不得赶走这个“捣乱者”的笑容。
当他把这烦恼说给莱因哈特听时,本以为会听到莱因哈特的调侃,结果没想到他的爱人却用一种相当担忧的口吻警告他:“吉尔菲艾斯……你必须和亚历克好好相处哦。”
吉尔菲艾斯哭笑不得:“我也不是故意把他弄哭的……”
“嗯,看来和小孩子相处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居然连吉尔菲艾斯也无法完全适应……”莱因哈特不禁陷入沉思:“那么,以后我也会跟亚历克吵架吗?我会不会也变成孩子口中那种——让人厌恶的父亲?”
“不会的,没有人会讨厌莱因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想也不想就回答。
“真的?”
莱因哈特看起来居然真的很担心的样子。这表情不由让吉尔菲艾斯心中多了一层暖意,也有了一种身为人夫的使命感。
“莱因哈特大人要去看看亚历克吗?”
莱因哈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腹部的伤口依然狰狞,但他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几步了。吉尔菲艾斯从心底为此而感到欢喜。
“我正这样打算。”莱因哈特用手拨弄了下前额的金发,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休养,他原本蓬松秀丽的卷发似乎又长了不少,很容易就会被亚历克的手指抓到,当成玩具来把玩。
于是,在出发前,吉尔菲艾斯贴心地替他把披散在身后的金发用发带束了起来,之后才为他披上了由绵软的织物制作成的披肩,“那么我们走吧。”
吉尔菲艾斯自然地握住莱因哈特的手,而纤细的金发皇帝也自然而然地靠着他,将部分体重的重心支撑转移到吉尔菲艾斯的身上去。
也许有史学家会为此悲叹,一位曾用双肩承担起统帅宇宙恒星间的数百亿生命,一个用双脚踏遍亿万光年,跨过漫漫银河将人类历史再次统筹的皇帝陛下,此刻却被困在小小的宫殿中,忍受着不知未来还有多少时间的恐惧感,甚至连独自行走的力量都无法负荷。
但吉尔菲艾斯不这么认为。
正是因为对未来的时间没有概念,他与莱因哈特所相处的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正是因为知道莱因哈特的状况,他才能感受到那股从不曾被束缚,从未屈服过的意志力有多么美丽耀眼。
莱因哈特的伟大不仅仅是征服宇宙,更在于他在征服自身,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荆棘与利刃上,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他没有被束缚,他的心与灵魂永远高悬在千万星海之上。
七月中下旬的时候,正是盛夏。
明媚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在窗台前折射出美丽的光斑,像透明的水晶一样晶莹。莱因哈特坐在床边,看着吉尔菲艾斯正准备打开窗,将新鲜的空气放入室内。
他忽然说:“吉尔菲艾斯,今天我们去花园散步吧?”
“诶,现在?”
回到费沙几个月之后,莱因哈特还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最近莱因哈特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错,除了嗜睡之外,似乎也没有表现出格外不安定的状态。医生也说皇帝陛下的状态已经非常平稳,日后可能真的会慢慢变好也说不定。
“嗯,我闻到了花的香味。”莱因哈特把他那白晰而削瘦的手掌抬起来,让窗外的阳光透过指缝照在他美丽的脸庞上:“是百合的味道吧?真怀念呢,以前在你家的花房里也能闻到这样的气味,突然很想去看一下。”
确实,铃兰已经快凋谢了,现在是水岸边的百合花盛放的季节,吉尔菲艾斯觉得或许让莱因哈特适当地走走,也有助于恢复健康。于是他听从了莱因哈特的建议,陪着他一起慢慢地,慢慢地走……盛夏的早晨,阳光虽然热烈明亮,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炽热。
莱因哈特稍微走了一会段路就觉得有些疲惫了,剩下的距离就由吉尔菲艾斯代劳,抱着他走到花园的长椅边,两人才一起并肩坐下来。
水塘边新开的百合散发出悠然的气味。那确实是让人怀念又熟悉的味道。一切那么平静,平静的仿佛未来的时光也变得悠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