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理智且又相当具有危险性的男人,如果自己现在还记得从前的事情的话,对这个人一定能有更深层次的了解,但基于目前的感觉,吉尔菲艾斯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即便会遭到反对,但我还是决定留下。不管接续从前也好,从头开始也罢,我都要留下来。”
奥贝斯坦一言不发地打开会客室门,红发年轻人耳膜上那种鼓胀感消失,这就表明遮音力场关闭,他和奥贝斯坦之间的对话结束了。
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奥贝斯坦的副官菲尔納,他双手捧着一套黑银间色制服,这制服的款式与新银河帝国的制服不同,就连吉尔菲艾斯也认识,那显然是一套旧帝国时期的军将制服。
“这是……”
“您现在是时候去面见皇帝陛下了,如果您想要留下来,我想您还是换上这套旧帝国军服比较好。”奥贝斯坦说。
吉尔菲艾斯听到这句话,眉头皱了起来:“你要帮我留下?”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之前的资料以及目前奥贝斯坦的态度上来看,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显然谈不上友好,如果他离开的话,对奥贝斯坦而言不是更好吗?
“是,因为情况不同了。”奥贝斯坦回答:“以前我确实反对元帅阁下身边有第二号人物的存在,可现在的您显然与所谓帝国第二人相去甚远。再退一步来讲,你的存在对于陛下来说是必要的。如果陛下将自己终日封闭在过往的记忆里,那么你留在这里和离开又有什么区别?”
红发年轻人露出了不知是感激还是感慨的神情,他紧紧盯着木无表情的军务尚书,“ 我会接纳您的建议,换上这身军服。”
莱因哈特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他是半小时之前完全清醒过来的,可是到现在他还身披着睡袍,单独坐在特护病房的床上。病房中空无人,连艾密尔也被他以想要静一下为理由遣出去做别的事情。
现在,金发皇帝那只为世上所有艺术家称道的、白皙如玉般纤细的手指正小幅度地微微用力,缓緩按向他自己那线条优美,肌肉紧实的腹腔。
医生的报告他当然看见了,只是他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无法去相信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一个人的生命中怎么会发生这样奇特的事情呢?
这与其说是奇迹,倒不如说是命运在向着已经征服了宇宙的霸主开一个无情而又冷酷的玩笑。
奥贝斯坦冷静地问他究竟作何打算,那一刻莱因哈特的回答是:“留下这个胚胎。”
“如果您打算这样做的话,您准备如何安置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奥贝斯坦如程序设定好了的器械固执地重复自己的问题。
“你准备下和他一起前往海尼森……”莱因哈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 让朕亲自跟他说吧。”
“是。”奥贝斯坦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低下头行礼之后,便退出房门。
莱因哈特顿觉无力,往后一仰,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憩。
究竟要拿吉尔菲艾斯怎么办?
莱因哈特回答不出来,其实他心中的第一反应是逃走,立刻……马上远离吉尔菲艾斯的身旁,他不想让吉尔菲艾斯知道这件事,不想用这种事情强行牵绊住吉尔菲艾斯。
因为当他看到吉尔菲艾斯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要去拥抱他,想要和从前一样去依靠他,想要去抓住流逝的温暖。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金发皇帝,如果他不放开吉尔菲艾斯的话,就又会如同从前一样,不断地,不停地去依赖他,去索求他,直到……吉尔菲艾斯作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附属品而存在……
莱因哈特很清楚,这样是不正确的,他总不能要求吉尔菲艾斯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牺牲和受伤。
所以他已经决定了,他还是应该……
一只手在房门口轻轻叩击了下玻璃,发出清亮的声响。
对方还没出声,但莱因哈特知道是谁进来了,因为是他叫奥贝斯坦通知吉尔菲艾斯过来的。金发皇帝一手撑了下床垫坐起身,睁开眼侧头::“吉尔菲……”
清冽的声音噎住了,金发皇帝愕然地微微张口,唇舌动了好几下,竟还是无法将剩下的音节吐完。
“你,你……”他失神地看着门口,不可置信,“ 你怎么在这里。”
“莱因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掩门入室,走到莱因哈特的床边,他穿着一身黑银相间的旧帝国军服,就像金发皇帝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那样,微笑着,眼眸生光。
“你怎么会……”莱因哈特几乎顾不得其他,径自赤足站下地,优美如白玉的掌心向前抚着吉尔菲艾斯的脸庞,抚过他的肩胛,最后向那双綻放光华的眼眸描摹而去。
莱因哈特脸色变得苍白,这不是由病容带来的,而是他似乎一下子便坠入了往昔的某个梦境中,那梦境里带着雪,也带着雨,他在这雨香之间瑟瑟颤抖,仿佛一朵正在被摧折的盛花。
“吉尔菲艾斯、吉尔……菲艾斯……”
重复呢喃着,金发皇帝的声音暗哑了,苍冰色的眼眸深处透出一种不可捉摸的朦胧,他透过眼前的红发年轻人望向过往逝去的岁月,又在这岁月潮涌之间来回涤荡。
“莱因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已经完全明白了军务尚书奥贝斯坦为什么建议自己这样穿,莱因哈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金发皇帝透过现在的自己,看到了他的曾经。
不,应该说是他和莱因哈特的曾经。那些他每时每刻都想要回忆起来,可偏偏流逝于时间罅隙中的往昔。
如果更了解一些的话,自己完全可以掌握莱因哈特大人此刻的心态,从而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可是现在,一切都必须靠自己去探究,去摸索,他不敢触碰莱因哈特的伤口,却又不得不试探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是多么懊恼悔恨的事情!
“我以前就是穿着这身军服站在您身边的吧?”
金发皇帝只能点头。
“那现在的我,还有资格像这样站在您身边吗?”
“……”莱因哈特哽咽了,他犹豫地摇头,又快速地点头,横袖掩口,苍冰色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眼眸更添了许多晶莹的东西,他拼劲全力去忍耐,不让它们渗落出来。
“我想留下来。”再次重复着自己下定决心的诉求,吉尔菲艾斯握住莱因哈特攥紧的手:“我想留下来, 我想再次穿上军服站在您身边。”
“……”
不行,现在答应的话,刚刚那一切的想法都会被推翻,犹豫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也会被击垮,他……
莱因哈特疲倦已极似的晃了下身体,吉尔菲艾斯及时将他扶住,因为考虑到莱因哈特赤裸这双足站在地上,生怕他着凉的吉尔菲艾斯,双臂拥着金发皇帝,把他往后推,借力让他坐回床上。
手的温度通过肩膀,透过身体,沿着肌肤的脉络,顺着血液流到心脏。
所有的话语随着决心一起在此时瓦解,莱因哈特簌簌发抖地手指攥紧了吉尔菲艾斯军服的腰带,指尖扣着金属压带的边缘,掐地发白。
红发年轻人向前走了一步,金发皇帝便低头往前一抵,把脸埋入了对方的怀中,
吉尔菲艾斯只能见到拦腰抱住他的金发皇帝肩胛无声颤抖着,仿佛一只停留在秋日的蝴蝶振翅良久终于找到了片刻休憩之所
没有人能看得见莱因哈特的表情,没有人能听得清他压抑住的声音。
连一丝气音都没有。
但吉尔菲艾斯隔着军服却能感觉到一点一滴渗透在军服上的温热湿润感。
红发年轻人再度弯下腰收拢手臂,轻环住金发皇帝的肩……
PS:这一章很长,因为很重要。
胚胎和大网膜一事并不是杜撰, 是咨询相关医生后,基于理论知识的改编,具体就当做变异性胶原病那种形式来处理吧!就是基于纯理论
至于是不是生子,胚胎怎么来的。这个目前不好说,非要生就是剖腹略,毫无疑问但很可能……就……
第18章
受乌鲁瓦希事件影响,在金发皇帝返回费沙的同时,原新领土总督罗严塔尔也随行在侧,于是整个海尼森区域就暂时成了统辖的真空状态。
在这短暂的罅隙时间里,一朵剧毒的阴谋花朵在阴云之间深深扎下根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