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他去往琼州,一去便是七年之久,七年间,也不知她受没受别人的欺负。
再归来时,听说他的前未婚妻也被关了七年,幽禁在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中。
小姑娘隐瞒身份在他家中住下,跟年少时的纠缠截然相反,一次次避他如洪水猛兽,安静又乖顺,收起了那些年的碎碎念和凌厉的小爪子。
她变了许多,变得会隐忍情绪了,也变得会收敛委屈了,明明心中那么炙热的一团怒火和怨愤,在他面前愣是压了下去,佯装以前的事情从未发生。
那些忍不住的,大概就都发泄出来了,不知是冒着怎样的心情发泄的,忐忑不安,还是惶恐害怕。所以,他偶尔也觉得小姑娘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现在看来,当时是真的憋不住。
那么一个天之骄女,在他这里倒是受尽了委屈。
魏濯数不清自己对魏姝仪这个名字表现过多少次厌烦,只知道,他每表现出来一次,就将人推地更远了些。
此刻五脏六腑都拧巴在一起,对他的小姑娘伤害最深的不是别人,没想到是自己。
第一场春雨下的不小,雨滴硕大,连成珠帘一般往下坠,阮阮坐在湖心的亭子里避雨,偶尔窜下来几只飞鸟掠到水面上衔鱼。
喜蕊在旁边看着天抱怨:“走到一半怎么下起雨来了呢,公主,您刚泡完药浴,吹不得凉风,还是放奴婢回去找伞吧?”
阮阮怕她淋雨得了风寒,伸手拉住了人:“再等一等雨势就小了,我们一起回去。”
“公主,那您裹紧衣服,莫要着凉了。”
“好。”阮阮听话地紧了紧衣领,双手也跟着缩进头纱中。
远处,江阳茂提声:“殿下,那是九公主身边的宫女,叫喜蕊,她们似乎是没带伞,在亭中躲雨。”
魏濯看着那层头纱,整日整日地不见太阳,若他当初娶回了家,现在也不用如此守在一棵树下远远看着。
“瑾王殿下?”
魏濯应声看过去,见来人一袭银灿灿的白衣,手中甩了一把折扇。
江阳茂拘礼:“五皇子。”
五皇子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看谁呀,九皇妹?”
五皇子的脸色刹变:“你又想对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了这章,深夜就不放送了,下章明天再更哦~
第51章
魏奕怀最近很是嚣张,常在皇宫内院里晃悠。
因为他的死对头三皇兄魏奕安被人给打了,打他的人是顾王府的世子顾明衍,几招下来,把人揍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恐怕半个月都没法出来见人。
没了死对头的没事找事,他这些天过得顺风顺水,逍遥快活,松弛的日子总是不好的,偶尔也会让自己陷入两难,比如现在,他刚叉着腰,呲牙咧嘴地对魏濯吼了一声:“瑾王殿下是吧?本皇子告诉你,以后离我九皇妹远点!远点!!”
刚吼完,人紧跟着就后悔了。他吼的可是父皇都对付不了的人,人家一个手指头都能把自己弹飞,说不定待会儿的自己比魏奕安还要惨。
但这位瑾王殿下倒是没怎么着,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湖中心凉亭里的九皇妹看。
他身边的小侍卫急了眼,瞪着他,“五皇子,慎言!”
魏奕怀立刻弯了弯腰:“失礼失礼,本皇子方才情绪激动,那些话都不是真心实意的。”
江阳茂捂了捂脸,也是恨铁不成钢,堂堂大魏五皇子,别的不行,认错认怂倒的速度倒是达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
雨声淅沥,天色阴沉沉的,魏濯的心思也极为低沉,他收回视线,转而投向旁边的魏奕怀,“五皇子和九公主倒也是兄妹情深。”
“那是自然。”魏奕怀连连称是。
“她年幼时……”魏濯本想开口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魏奕怀接了他的话:“九皇妹年幼时常常去瑾王那里叨扰,我知道你向来厌恶,现在又活得风生水起权势滔天,怕是更瞧不上我家皇妹了。我这个做皇兄的,在这里替皇妹赔个不是,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魏奕怀说这话时泛着酸,心里挺生气的,但又没什么本事替自家人出头,只好又道:“瑾王,九皇妹天真烂漫,很多礼节方面的东西不懂,现在你二人之间也并无联系,她定会安分守己不再招惹的,这一点你绝对不用担忧,更不用……忙着报复她。”
魏濯看了他一眼,紧跟着江阳茂就护主地说:“殿下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那便是极好的,”魏奕怀松了口气:“瑾王为何站在这里看着九皇妹?我还以为要做什么呢!”
湖心的人影晃动,魏濯眯了眯眼。
他抬脚迈步,直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江阳茂抓起油纸伞拍了拍他的肩:“自然是过去送伞的。”
现在雨势逐渐减小,阮阮趴在横栏上,微风阵阵,偶尔会卷起头纱的一角,她在这个缝隙中能看到水波的涟漪在缩小。
“喜蕊,我们回去?”
喜蕊急忙过去帮她整理衣裙。通往湖心亭的这条路是由数块横条木板用绳索牵连而成的,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入水中。
阮阮低着头,从木板上迈入石子路的时候,喜蕊突然不动了,扶着她胳膊的手轻捏了几下,这是她们之间隐蔽的小默契。
隔着薄纱,面前的人高大挺拔,扑面而来的冷冽压迫,不是魏濯还能有谁。
阮阮定了一瞬,想要绕过这个人。
擦身之际,左手腕突然被握住,惊地她倒吸一口冷气。
魏濯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急忙松了些力度,他压着声音,尽力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慌乱,“淋雨容易生病。”
阮阮抿了抿唇,抽手而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喜蕊。
喜蕊往前上了一步:“殿下,这里是皇宫,还请注意一下分寸,不得对九公主施以无礼的行为。”
魏濯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刚才那抹温软触之即逝,他沉默一番,钝痛跟着袭来,最终轻轻嗯了一声,道:“是本王失礼了。”
江阳茂两手举着油纸伞,恭敬地候在一旁。
“姝仪宫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先用本王的伞。”魏濯拿着伞递过去,专门把伞柄的地方露出来,他知道小姑娘如今是不愿意理他的,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毫无顾忌地一走了之。
阮阮没有接,侧过身子往旁边走。
魏濯跟着把伞斜过去,挡住了她的去路,缓着声说:“不可任性。”
阮阮再度躲开,经过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伞柄的头,魏濯本就是松着手的,只等小姑娘接过去,被这么碰一下,手中的伞就直接掉了下去。
掉落在泥污里,立刻溅上去了几滴泥点子,上面的梅花不再鲜艳夺目。
阮阮没回头,只是步子加快了,绕过那颗两人的腰身一般粗的槐树干,就再也见不到人影了。
江阳茂担忧地喊了声:“殿下,这……”
“她不愿见我,”魏濯兀自弯腰捡起油纸伞,疲惫地吩咐:“派人过去拿伞接人,稍后把红糖姜水也送进姝仪宫,她身子娇弱,别得了风寒。”
“这就吩咐下去。”
魏濯接过江阳茂递来的白巾,擦拭伞面上的泥污,“别说是我派人送的。”
“是。”
否则阮小姐也不会喝的,江阳茂明白这一层道理,反应过来后急忙否认自己,什么阮小姐,现在应该叫九公主才对。
姝仪宫里。阮阮皱眉看向手中的碧色小碗,里面盛着黑乎乎的姜汤。
“公主,御膳房今天怎么如此殷勤?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奴婢刚下拿银针验过了,没毒,公主放心喝便是。”
阮阮被逗地弯起嘴角,随即又垂下头:“你说,我刚才没露出马脚吧?”
“公主戴了足足三层纱,更何况还没发出声音,衣服也专门换成了茉莉熏香的味道,饶是让奴婢认,也轻易认不准,更何况瑾王呢!他定不会认出来的。”
“也是,若认出来了,凭他的性子一定会拆穿我,然后再将我捉回去的。”
阮阮饮了口姜汤,心情随着味蕾一般又辣又涩:“今日的场景没有预料得到,可即便我今后不出姝仪宫,也免不得再被皇祖母她们召见,如果碰上魏濯,该怎么办?”
喜蕊猛然想起一件事,跑到屏风后取来一个锦囊:“徐姑姑交代了,说这种药可以让嗓音变得沙哑,公主服用一颗可抵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