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书生+番外(9)

作者:诉寒江/云舞寒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们现在算不算朋友?”程斐瑄懒懒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在手中摇了摇,摇散了倒影里自己的眼神,突然看向樊渊问道。

樊渊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程斐瑄身上,带着几不可见的不解和诧异。

程斐瑄还在看着他,等待着答案。

樊渊能看到,齐王的眼睛很特别,漆黑无尽,却又带着别致的光亮。眼形有些狭长,不笑的时候总带着一股煞气。

像是那些咿咿呀呀唱着的戏剧里,红色的脸谱代表忠贞、英勇;白色的代表阴险、疑诈、肃煞;黄色的则代表着枭勇、凶猛;黑色脸谱意味着正直、无私、刚直不阿……

观众只要看着脸谱,就对人物的大概性格有了了解。

而人生又如何不似戏剧?谁说在舞台外,不会有人依从这样的规矩来看人呢?

樊渊斯文俊秀,眉眼是江南水乡的柔和,看着就是翩翩书生。

而他对面的齐王恰好天生长着一张反派脸,五官俊朗却眼角眉梢都是戾气,连薄唇薄幸这一条也给他占了。

只是一眼看去都觉得分外危险。

“当然。”樊渊却露出一丝浅笑,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不巧,他偏偏不信。而且和齐王搞好关系,他也不亏。

程斐瑄搁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又慢慢松开,他笑起来不似樊渊的浅笑那般内敛,但又不过分张扬,带着一种莫名的豁达:“那就该是我对你说谢谢,而不是你对我。”

樊渊不明白。

但自觉交浅言不必深,也就什么也没说。

齐王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还呛了呛,像是压根不会喝酒。

樊渊顿时有点担心自己等会儿会不会收获一个酒鬼?

正打算提醒他别喝太多的时候,对方突然提起一件事:“樊大人,我能不能对你换个称呼?”

樊渊的瞳底有一丝莫名的情绪闪过,然后忽然就覆没了,接着平静无波。

水已煮沸,樊渊低头用热水淋茶壶。

他一边将程斐瑄茶叶中取出,放入茶则,一边平静地反问道:“殿下想怎么称呼?”

程斐瑄呐呐不语,伸手用食指无意识地挠挠额发,微微蹙起眉头,仿佛在沉思。

“殿下?”

樊渊的语气温文和气,但是程斐瑄总能在这个世家公子身上感觉到一种暗夜中血的味道,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在樊渊身上,不寻常又如此自然。

“你对我似乎和对杨子言不一样。”程斐瑄又喝一口酒,恹恹道。

樊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子言是在指杨述。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依旧一板一眼地冲茶。

“殿下这么说,是想同子言一般以字称呼?”樊渊顿了顿,“如此,殿下唤我君行也并无不可,不过……”

“嗯?”程斐瑄放下酒杯,不解地问道。

若是放在其他人面前,这一声配上齐王的脸,当真会以为他在不满发怒。

樊渊抬眸望了他一眼:“没什么。”

程斐瑄似乎来了劲,稍稍凑过来了一点,这个距离存在着一定的试探,见樊渊没什么反应,他便在这个位置上安然地待了下来:“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殿下。”樊渊随口敷衍道。

“咳咳……”程斐瑄一惊,低低咳了两声,抬手摸摸自己发热的耳尖,“我怎么了?”

樊渊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我还不知道殿下的字。”

“哦。我没有这玩意儿。除了你也没人问过。”程斐瑄不在意的样子,“父皇没给我想过这个,我成年的时候,宗室里已经没有长辈了,陛下说让我自己给自己取个字,可是反正我也用不上,就没去想了。”

“婚生三月而加名”,“男子二十冠而字”,取字的目的是为了让人尊重他,供他人称呼。一般人尤其是同辈和属下只许称尊长的字而不能直呼其名。

可齐王程斐瑄,他摄政一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不存在那个称呼他字的人。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樊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虽然他也挺好奇为什么齐王最后没有登上那个位子,而是被先帝放弃了,转而从孙子里挑选。但是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问了齐王对方就会告诉他。

齐王确实也没继续主动提起。

而是突然聊起了别的事。

“君行,你的志向是什么?”他问的很直白,没有一点转弯,也很认真。

樊渊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此我所求也。”

“看来我向陛下推荐你,倒也不错。君行的书背得很熟。”程斐瑄笑了笑,温热的气息让两个人都很心安,缓和了两人之间拘束的气氛,“不过这些不过只是你口头上说说罢了。读书人的脑袋一般容易被烧坏,特别是年轻的读书人,盲目相信古籍。君行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心里想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不好意思,在我来之前的樊渊就是这样的人。

“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志向吗?”

樊渊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眼底一片晴明坚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还是在背书,程斐瑄却笑呵呵地将酒杯倒满,和樊渊的茶杯碰了碰:“真是个读书人,不过这样,很好。”

樊渊苦笑,他不知道为何就说了出来。

他没那么崇高,也没那么自私。

明明这么奇怪,哪里当的上一句“很好”?

一人饮酒,一人饮茶。至茶冷酒尽,程斐瑄站了起来,依旧是自来熟地拍拍樊渊的肩:“陛下会同意选你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条是因为你姓樊。”

他说完不再多加解释,走到窗户前,熟练的翻窗一跳,离开了。

月色轻移,樊渊望向那半开的门扉,若有所思。

第一章 君子之行只为义

因为……姓樊吗?

樊渊铺开宣纸,添水磨墨,提笔蘸墨后,手悬空在白纸上停了许久,眼看墨水滴落即将毁了一张白纸的时候,樊渊飞快就着笔势写下了一个“樊”字。

然后戛然搁笔。

樊渊手还搭在笔上,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似在凝神端量笔下的字,又似在想着别的什么心事。

虞朝十一府,正对应着虞朝十一家。每一家都是历史比虞朝更加悠久的世家名门。

百年的皇族,千年的世家。

无论朝代如何变迁,在时光长河的冲洗下,他们岿然不动,历代皇朝那个位子的上的人在不断交替,也没人动摇他们的根基,只能做些妥协和利益的交换。

也不是没有帝皇试图彻底消灭他们,但是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他上辈子压根就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对这方面并不怎么敏感,直到齐王提醒,他才恍然意识到,青溪樊家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想他知道齐王说的那个原因真正指的是什么了。

青溪樊家的人丁一向单薄,又守在富裕的南方。恰好这一代主家的三个子嗣都在朝中为官,且潜力都不错。

人少,分歧少,有钱有势力,利益的考虑对象也少。纵观十一家,哪家像樊家这样?

当今圣上元载帝,在记载中也是个胸怀大志的帝皇,一心想除去一些弊端,亲政后也曾试图改革,但最后迫于压力,改革之事只做了一小部分就不得不停止。

樊渊笑了笑,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元载帝就开始考虑铺垫了吗?

恰好樊渊是樊家兄弟中科举名次最高的那个,三鼎甲中的探花,有资格入翰林,年龄不大,思想不僵化,是一看就觉得“好骗”吧?

将他提拔,是圣上想就近向对他灌输思想,也是对樊家示好。

原来的历史里,樊渊没在朝廷里待多久就不幸去世了,他尚且不知背后的人是谁,就无从推断是否这也是后来樊家和朝廷关系僵化的原因呢?

多想无益,自寻苦恼,樊渊知道,却管不住自己的思绪,总是忍不住去想。

他想了很多,从未这么认真地想过:前世今生,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樊家,这个皇朝的兴衰起落,现在还蛰伏在北部的羿族,未来思亭关城破时的满眼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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