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几个墙头,黑猫在一个小门前停下来。它坐下来,抬头看着辛云。
“要进去?”辛云低头小声地问道。
“喵。”它叫了声,转过头朝着门。
很普通的木门,两旁墙头有藤蔓探出来,上面开着艳丽的红色花朵,像是美人轻启的朱唇。门没有上锁,虚掩着,但是却看不真切里面的场景,月光好像被吞噬了,只能看到黑色的烟雾缭绕。
辛云怕从那门缝里再出现一只眼睛,不敢细看,只好转头察看着门四周,确定没有铃铛符咒报警器什么,才轻轻地推开门。
门开,她低头看向猫,猫甩甩尾巴,走了进去,黑色的身影很快和浓雾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辛云犹豫着,远处风沙呜咽,如同鬼哭狼嚎。一片厚厚的云朵遮住了月亮,四周一下暗了下来。树影重重,枝条狰狞地狂舞着。
她如惊弓之鸟,不停地转着脑袋四处瞧着。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的……氢氦锂铍硼……”她神神叨叨地念着,踌躇着,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掐了掐自己的手,疼得龇牙咧嘴。
黑猫不见了,辛云一个人呆着渗得慌,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地跑出来到底是要干嘛啊?她怀疑自己是被黑猫施了魔法,才会来到这鬼地方。她抖着身子,不敢多看一眼,赶紧朝回跑。
黄色的墙,黑色的树影,只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女辛云疯狂地跑着,她的脸色苍白,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出不去,根本就出不去啊!完全就是在原地打转。
“凑……去特么的鬼打墙!”
她停下来,倚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浸湿了衣衫,被风一吹,是透骨的凉。
这已经是她第八次回到这里了。
破旧的木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小的花朵张开了嘴,红得仿佛刚吸了血。
她以前看恐怖片的时候,觉得那些人特蠢,好奇心干嘛那么重,不是在自寻死路吗?但现在她也成了作死的一员了。
太蠢了太蠢了!嘤嘤嘤,珍爱生命,远离黑猫……
在第五次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又在自己胸口画了个十字后,辛云才伸出脚,慢慢地踏过门槛。
既然出不去,那便进去吧,兴许还能获得生机。
一走进小院,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辛云一个激灵,牙齿不停地打着架。她后悔了,转身想跑,却猛然停住。
身后哪有什么门,分明是万丈悬崖!
黑色的烟雾从里面蒸腾出,无数黑色的藤蔓张牙舞爪地向上爬着,一直延伸到峭壁之上。在枝条的末端,密密麻麻的都是猩红的……眼睛。
辛云这才明白,墙上那些红艳如血的花朵,分明是眼睛,而且和她在龙门客栈门里看到的眼睛一模一样!
“哇啊!”她尖叫一声,顾不上别的,转身就跑。
风嗖嗖地穿过辛云的头发,她的脖颈发麻,好似那些眼睛飞了过来,在疯狂地扯着她的头发。
她慌不择路地跑着,烟雾越来越浓,只能看见眼前一指的距离。
当红色的衣袍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出于惯性,她没能刹住车,狠狠地撞了上去。
痛痛痛!
鼻子发酸,热而黏的液体从她鼻腔流出,她急忙抬起头,便于止住血。
“真是色胆包天的小丫头……”红衣男子艳若红梅的唇轻启,牙齿雪白。
辛云呆呆地看着,竟忘了反驳,两道鼻血肆意地流淌着,她也不管。
白雪红梅。
这个男人就像是白雪红梅,桃花眼艳丽,眸子却又冷清。他的眉很黑,眉峰略高,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冷艳不可侵犯。
“放开她。”话音刚落,来人已经到了两人面前,劈手就要夺过辛云。
辛云回过神来,却只看到眼前红色的衣袂翻飞,鼻尖淡香飘过,她已经被红衣男子搂在了怀里。
男子低着头,突然冲她勾唇一笑,恰似千树万树梅花开,晃花了她的眼。
“呵……”熟悉的笑突然响起来,将辛云从云雾中抓了出来。
她有些迷糊地看过去,果然是萧白,他穿着夜行衣,手中握着把长剑,整个人也好似一把剑,脸上的表情却很轻松。
是那种轻松的,略带嘲讽的笑,很有雅痞的感觉。
“笑什么?”男人将辛云的头扳回来,迫使她与他对视。
辛云吃了亏,早就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干脆闭上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只对死尸感兴趣。”萧白耸耸肩。
男人笑笑,伸出修长莹润的手指,轻轻地在辛云头上弹了下,辛云的呼吸变得缓慢起来——她似乎睡着了。
“对呀,我是只对死尸感兴趣……”男人笑得灿若桃李,“你瞧,多么年轻美丽的尸体。”他将头埋到辛云的脖颈处,喟叹一声,像只猫一样闭上眼睛。
萧白的脸色突变,摄人的杀气迸发出来,黑影闪过,眨眼之间,古朴的剑已经架在了红衣男子的脖子上。
“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红衣男子慢慢睁开眼,斜睨着萧白。
萧白微微挑眉,手腕轻轻一挑,将男人披散在肩上的乌发齐齐割断。
男人的脸立刻苍白如纸,他一把扔开辛云,挥着衣袖,将散落在地上的头发卷起来。
“萧白,你好狠的心呐!”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发,泫然欲泣地瞪着萧白。
萧白一边往辛云嘴里塞着药丸,一边抬起头,拉长了脸:“别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搞得好像我抛弃了你似的。”
男人瞪着萧白,嘴角抖了抖,还是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他耷拉着脑袋,顶着乱糟糟的短发,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也是开个玩笑。”萧白摸着自己的胡子,“不然掉的就不是你的头发了。”
“我倒更希望你割掉的是我的头。”男人低声嘟囔着,搓绳子那样搓着自己的头发,勉强将掉下的头发接了上去。
“哈……”萧白笑起来,“你好像顶着满头的小蛇。”
“美……美、杜莎?”
刚醒过来的辛云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她结结巴巴地吐出这一句,随即一个白眼,晕倒在地。
“我、我、我丑得把人吓晕了?!”男人捂脸哭嚎着。
第6章 你是好人吗
辛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塞外的阳光好得惊人,照得空气透明如水,灰尘四处飞散。
只看了几秒,她的眼睛便发涨起来。辛云一手捂住眼睛,躺回床上,一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头疼得厉害,脑袋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画面,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还没有起来吗?”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外,带着调侃的语气。
辛云胡乱地把衣服套在身上,趿着灰扑扑的鞋子跑去开门。
“哎……”辛云呆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你把胡子刮啦?”
萧白摸摸光滑的下巴,似乎有些不习惯,他眉心隆起,背着手,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否显得太过……娘气?”
“嗯,这……”辛云一时语塞,她笑笑,“你得低下头让我再仔细瞧瞧……”
她本是开玩笑地说着,没想到萧白竟真地弯下腰,将脸凑到她面前。
淡淡的皂荚气息包围着她,让人想起清晨草尖上的露珠。男人的下巴弧形堪称完美,或许是受了胡子遮挡,常年不见阳光,相比脸颊,显得过于苍白。唇色略苍白,嘴唇不薄不厚,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但是,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辛云伸出手,比划着:“你瞧,遮住你的下半张脸,多么健康的小麦色……”
少女纤细的手就在离他一个指甲盖的地方,他的呼吸在她手上绕了个圈,又转回来,湿润而温暖的感觉。
“只看下巴,像个小鲜——”
她话还没有说完,萧白猛地直起身,留给辛云一个高傲的下巴。
辛云的手还放在半空中,她尴尬地挥挥手:“蚊子可真多……”
萧白摸摸自己的下巴,轻轻地咳了一声:“小鲜什么?”
“小、小鲜肉……”辛云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萧白微微撇了撇嘴角,欲言又止。
好像……又说错话了。
空气里流动尴尬的气息。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如不说。辛云眼观鼻鼻观心,准备找个理由缩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