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桃灼惊诧过后,连连摆手,“这不合规矩,公子你们慢用,我在外面侍候着。”
“无妨。”顾烨轻笑,“你师傅和子渊都是旧相识,这位徐天磊徐公子也不是苛刻之人,你过来吧。”
桃灼还犹豫,却听沈枫笑道,“快点吧,离着老远我就听见你肚子叫了。”
“哪有。”桃灼羞的脸颊微红,不好意思的歪头捏了捏耳尖。
觥筹交错,转眼酒宴过半。
沈枫放下酒杯,揉了揉嫣红的双颊,眼中已含了迷离醉意。
“我出去方便一下。”起身之时,身形已然不稳。
程子渊面露担忧,与顾烨说道,“我也出去一下。”
阳光甚好,但冰雪融化之时,风中还是掺杂着凛凛寒意。
程子渊小跑着追上沈枫,关心的问着,“冷么?”
沈枫摇头。
一路无言,待两人原路折返之时,程子渊按耐不住的一把拽住沈枫的衣袖。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程子渊是有些心急了,他从小又不喜诗书只爱舞刀弄枪的,不懂得文人含蓄,说话也就跟直白了些。
沈枫眨着迷醉的双眸,“什么?”
“我……。”程子渊欲言又止,总归是没经历过情爱的,难免会觉羞臊。
只是话都到了嗓子口,不说又憋的难受。程子渊急躁的抓了抓头发,而后拽着沈枫的衣袖将他扯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假山后。
“我,我喜欢你。”
程子渊鼓足了勇气表白,心脏撞击着胸膛,慌的似要飞出来。
风声穿透山石,似野兽发出“呜呜”的吼叫。程子渊将自己的身体抵在山石上,为沈枫遮去寒风侵掠。
沈枫神色平淡如水,程子渊的话未激起任何涟漪。
“嗯,我知道了。”沈枫点了点头,转身欲离开,程子渊慌忙的再次将他拉住。
“你还没答应我呢?”
见程子渊急的涨红了脸颊,沈枫勾唇一笑,“我应该答应你什么?”
偏沈枫越是冷静,程子渊就越是着急,“我会对你好的,会一辈子护你周全。你若是喜欢,我,我也可以叫你沈哥哥。”
说完,耳根子一红,霸道之余又带着些许腼腆。
沈枫抬手掩住唇边笑意,“叫来我听听。”
“沈哥哥。”程子渊声音暗哑着,靠近沈枫的耳畔,再次唤着,“沈哥哥。”
与徐天磊不同,程子渊的两声沈哥哥似羽毛轻软,拨动了沈枫的心弦。
沈枫恍然间后退半步,与程子渊拉开距离。
从程子渊隔三差五找各种理由跑去半夏院,沈枫就隐隐猜出他的心思。只是这种事终归不雅,两人又皆是京中世家,传出去只怕给家族蒙羞。
忽然腰间一暖,未等沈枫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程子渊揽进怀中。
贴着沈枫鲜红欲滴的耳垂,程子渊哑声轻念,“沈哥哥,我与你之心如磐石不移,若有辜负,天打雷劈。”
这一瞬间,沈枫的心跟随着誓言沉沦。
沈枫叹息,“这种事若传出去,会受天下人耻笑。没有人会接受我们这段感情,我们的身后是整个家族。”
只觉搂在腰间的手更紧了些,耳边的声音也愈发坚定,“宁负天下,不负你。”
爱意缠绵,如鸳鸯缱绻。誓言很美,却前路漫漫。
天色渐晚,送走了沈枫三人。
顾烨扶着泛痛的额头,带着一身酒气懒散的仰躺在床榻之上。
桃灼急忙过来给他脱下鞋袜。
“公子,你先趴着,我再给你的后背擦些药膏。”
顾烨眼神涣散的看着桃灼,酒后带着浓重的鼻音,“都好了,怎么还擦啊?”
“结痂了,不擦药怕留下疤痕。”
顾烨扬唇而笑,“身上那么多疤痕呢,不在乎多出几个。”
说着,眸色间忽然又渗出痛苦,只是那笑容还僵在脸上,“可有药,能医好心里的伤疤?”
桃灼轻轻摇头,心疼着眼前的顾烨。
若真有那灵丹妙药,我也就不会和你一样心痛了。
第30章
烛光摇曳,映着顾烨眼中细碎的悲伤,如酒后放肆的宣泄,那痛苦未曾有半点遮挡。
桃灼湿润了眼尾,多想将顾烨抱在怀里抚慰他心里的伤疤,可自己终究不是那个他……
“公子。”桃灼绵软的指尖轻轻拂过顾烨微皱的眉间,“睡吧。”
顾烨摇了摇头,“不想睡,我怕子钰又到我的梦里。”
跪坐在他身边的桃灼有些不解,“为什么?”
难道不是盼着故人入梦么?
“梦都是假的。”顾烨歪头看着桃灼,“可留下的痛苦都是真的。我害怕,每次梦见子钰他都满身是血的质问我,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我答不出。”
原来他也会怕的,他把所有的冰冷无畏展现给世人,唯那一点脆弱是属于陌子钰的。桃灼只觉心口闷滞,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呼吸都带着刺痛感。
再无言,各自舔着心口那道疤,在痛苦的漩涡中沉浮挣扎。
窗外月光映着树影,张牙舞爪的随风晃动。
这时,只听外面守夜的家仆敲门通传,“将军,少夫人过来了。”
听闻,桃灼欲起身去门口跪迎,却被顾烨一把攥住手腕。
“别走。”顾烨低声说着。
桃灼安慰似的轻拍顾烨手背,“不走,我就在这陪着公子。”
顾烨这才松开手,神色略有安心。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入耳。随着挂在内室的珠帘被挑起,身着金银丝描花长裙的郡主款款而进。
乍见桃灼跪坐在床边,平南郡主与她身后的彩珠皆是显出刹那的错愕。
“今日将军诞辰,妾身祝将军伴寿写苍穹,松柏长青与天齐。”郡主笑靥如花,声如百灵温婉。
看得出,今日郡主是精心打扮过的。眉如弯柳,粉黛薄施腮畔一点红,朱唇嫣然,美中带媚。
只可惜顾烨连个眼神也未施舍,白白辜负了姣容如画。
“知道了。”冷淡如江水冰封,没有感情没有波动,只又扔下一句,“你回吧。”
细看之下,郡主的手指尖都在发抖。她极力忍着脸上的笑意,从彩珠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梨花榻旁的小方桌上。
“听闻今儿沈公子他们过来了,我就知道将军怕是醉了酒,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醒酒汤。将军趁热喝了,免得胃里不舒服。”
端出紫砂汤锅,打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香气梁间环绕。
桃灼偷偷看去,只见平南郡主手拿白釉瓷花碗,舀出一勺色泽清淡的乌梅莲子汤。
“将军,让妾身喂你喝汤吧。”娇滴滴的声音,温柔似水。
顾烨单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唇边扬起一丝冷笑,“你这副娇柔做作的样子实在令人恶心。”
“啪”的一声,手中汤碗落地,摔成了几瓣。
平南郡主是平南王的嫡长女,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也只有顾烨敢给她甩脸子,敢欺负她,敢不把她放在心尖上。
偏她就喜欢顾烨,九岁初见,嫁给他就成了心愿。当年顾烨执意不肯娶,郡主就执意不嫁旁人。眼瞧着二十一岁未出阁,急的平南王一把年纪在皇太后面前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一道谕旨一道圣旨,在京中女子羡慕嫉妒的目光下,平南郡主风风光光入了将军府。可婚后的生活,却远不如想的那样幸福。
“顾烨。”平南郡主眼中有泪,恨恨的看着顾烨,“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论家世,论相貌,我又不如盛京中哪家女子?何苦你这样对我。你嫌弃我泼辣,那我就学着温柔,你却又说我恶心。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滚。”
满腹爱恨换得一声滚,平南郡主真恨不得撕开顾烨的胸膛,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初见那年也未觉她讨厌,只是顾烨恨她强行成了自己的妻,更恨自己刚刚得知子钰死讯,就被迫与她人拜堂成亲。
颤抖的玉手拭去眼角的泪,平南郡主露出高傲且得意的笑,“将军,我今儿过来是想恭喜将军的,恭喜你快成父亲了。”
犹如晴天惊雷,顾烨与桃灼同时看向郡主平坦的小腹。一个难以置信,一个悲伤羡慕。
顾烨只觉头疼的要裂开,沉声与桃灼说道,“你去给郡主请个平安脉。”
“哦。”
桃灼下了床榻,刚走到郡主身边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顿时脸颊浮起鲜红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