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侍从来。
徐凌卿大声的喝道:“来人!”
侍从鱼贯而至,纷纷道:“奴婢在。”
徐凌卿瞥了一眼柳芳妃。
柳芳妃命道:“去把杂物屋里的那女子带来。”
侍女应是,连忙奔去。
柳芳妃委屈的柔声道:“臣妾犯错在先,皇上误会臣妾了。”
徐凌卿冷冷的道:“若你是楚妙的人,朕会在万人面前,活活烧死你。”
柳芳妃问道:“臣妾若只是皇上的贱狗呢?”
徐凌卿道:“朕恩准你继续当朕的贱狗。”
柳芳妃柔媚的朝着他身边挪了挪,有着问心无愧的坦然,柔声的道:“好。”
徐凌卿知道楚妙无孔不入的厉害,当年正是楚妙亲自找他长谈,联姻易婧之,收卖大徐国内廷和朝堂之人,助他夺得了皇位。自他登基以来,杀了许多确是和疑似楚妙的人。他不允许大徐国有楚妙的奸细,不允许自己成为傀儡。
江山十余年形成的疮痍,他在慢慢治理,但草木皆兵,但腐败趋势根深蒂固,使他终日焦虑。
柳芳妃的举动,有提供庇护的迹象,无疑令他警惕。
不多时,温汀滢来了,手里拎着两只老鼠。
第61章 宜诚实
徐凌卿看到了温汀滢,看着她如一缕暖风轻轻的吹拂过来。
温汀滢信步而行,神态一如既往地平静温柔。她察觉到了暴戾的血腥味,感受到了摇摇欲坠的焦虑卑苦。
气氛冷凝,她定睛望向柳芳妃,柳芳妃脸青眼肿,嘴角血迹未干,头发乱蓬蓬的,富丽的外袍上满是泥垢,整个人颇为狼狈,很明显发生过什么。
然而,柳芳妃的眼神斜向上看,对发生过的事有种无足挂齿的睥睨,姿态很高傲的挺立。
温汀滢能审视到她骨子里此刻特有的倔强,一种不需要被怜悯只需要被嫉妒的骄傲,便不去刺痛她,掩下怜悯之心,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她面前,欠身行了行礼,将两只老鼠示给她看,轻问道:“用它们给大黑猫陪葬,可以吗?”
柳芳妃没有回应,甚至是视若无睹,不表露出任何端倪,以免加深徐凌卿的猜忌。
静默中,温汀滢审时度势,轻轻转身面对盛气凌人的男子,柔软温和的呈现在他的乖戾冷酷之中。
徐凌卿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她,她自然而温顺的由着他看。看着她,他那些异常活跃的怒、暴、愤,莫名的平息了,变得很静很安分。
他龙袍在身,正是大徐国皇上徐凌卿?他与易元简的身形相似,约摸比易元简年长三四岁。温汀滢微垂下眼帘,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民女温汀滢拜见皇上,万岁万福。”
徐凌卿开口道:“你就是大易国楚皇后送给朕的礼物?”
“礼物?”温汀滢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道:“原来是礼物。”
徐凌卿直直的凝视着她,试图看穿她的全部。
“在被楚皇后下令关进马车带出大易国之后,民女便常常思索是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大徐国,原来始终未被告知的身份是礼物。”说话间,温汀滢的神态渐渐恍然而透彻。
徐凌卿冷问:“你不知情?”
温汀滢轻道:“不知情。”
徐凌卿逼视着她,问:“开始怨恨楚妙了?”
温汀滢若无其事的摇首,恬静而坦然道:“若怪只怪民女自己,可想而知,在面对许多次选择时,民女每次所做出的理所当然的选择,酿成了这种必然的结果。”
必然的结果,便就是使楚皇后认定她是最合适的礼物。
显然,她也不怪自己,因为她认定自己做的选择理所当然,不悔不愧。
徐凌卿的目光紧锁住她,她的模样温顺柔美,就那样大大方方的承受着一切,不禁让他联想到猛水乱流中的青草,有着某种温韧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不会忽略人性的奸诈、伪装,肃目道:“柳芳妃说,她的大黑猫死在烟霞院。”
温汀滢想了想,无论是柳芳妃说谎,还是皇上在试探,她都要心安理得的如实坦言,轻道:“并非如此,它是死后被抛扔进烟霞院。”
徐凌卿神色不变的道:“柳芳妃说,你知道了有人要在烟霞院杀害你,在此之前,你勒死大黑猫借机逃离烟霞院。”
温汀滢认真的道:“民女不知有人要杀害民女,民女没有勒死大黑猫。民女抱起大黑猫的尸体走出烟霞院,是因为民女一日未进食,很饿,借机来向柳芳妃娘娘寻求些食物。”
徐凌卿的脸色一变,道:“柳芳妃说,你求她救你,并保证以后为她效劳。”
温汀滢轻道:“民女只求过她赏给民女一些食物。”
徐凌卿冷肃视之,道:“柳芳妃对朕说得全是谎话?”
温汀滢无法回答,默默垂首。
徐凌卿厉声道:“柳芳妃胆敢对朕说谎,朕会杀了她。”
温汀滢的脸上不惊亦不喜,她想了想,轻道:“柳芳妃娘娘应是清楚知道说谎的后果,或许事出有因。”
徐凌卿诧异于她不抓住机会落井下石,问:“你认为她是何居心?”
温汀滢答道:“或许是执意要让民女给她的大黑猫陪葬。”
“嗯?”徐凌卿望着她手里的老鼠。
温汀滢说道:“在得知大黑猫的死讯后,柳芳妃娘娘觉得是民女所为,命令民女去抓两只老鼠给大黑猫陪葬。如果一日之内抓不到老鼠,就让民女给大黑猫陪葬。”
徐凌卿在全神贯注的听着,听着她始终平缓柔和的语气。
温汀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道:“民女被柳芳妃娘娘下令带去杂物间抓老鼠,而那个杂物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民女被锁在杂物间里,显然是待一日之后名正言顺的给大黑猫陪葬”
徐凌卿问道:“既然杂物间空无一物,你手里的老鼠何来?”
温汀滢如实的道:“有人把它们从窗外扔给了民女。”
徐凌卿神色顿时冷峻,问:“何人?”
温汀滢道:“民女只知那人是个女子,声音陌生,她在门外未露面,不知是何人。她说,让民女拿着它们向柳芳妃娘娘交差。”
徐凌卿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温汀滢道:“她还说民女要设法留在柳芳妃娘娘的身边。”
徐凌卿眸色一沉,后宫里果真有楚妙的奸细,从她所言似乎显而易见的证明奸细非柳芳妃。通过刚才的话语,似乎也显而易见的证明柳芳妃并不庇护她。
误会了柳芳妃?
奸细是谁?
徐凌卿压下暴躁的怒火,问:“那个女子的声音你再听到时,可能辨出?”
“能。”温汀滢没有犹豫,接着说道:“民女听得出那并非是真实声音,而是故意用了变声。”
闻言,徐凌卿放弃了要逐一排查的想法,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他瞥了一眼柳芳妃,她的眼睛里噙着泪,委屈悲哀的泪。
目光再度落在温汀滢的脸上,他质问道:“你为一个执意让你给大黑猫陪葬的恶人开脱,何故?”
温汀滢经得住质疑,她泰然的温言道:“民女无意为谁开脱,只是说出实情,为能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徐凌卿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几个字了,一时恍惚。
见他的神情有所缓和,温汀滢轻轻松了口气,柳芳妃已脱险,她便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理由,道:“如果民女未能顺利的留在柳芳妃娘娘的身边,想必那个人会再次出现帮助民女。”
徐凌卿问道:“你会助朕查出此人是谁?”
温汀滢道:“会。”
她的声音很温柔,她的眼睛很真诚,徐凌卿看得到。他不是用眼睛看的,他是用心看的,他的心很少能这么平静的看一样东西。她温顺而诚实,这很难得。
温汀滢轻问道:“已有两只老鼠给大黑猫陪葬,民女可以回烟霞院了吗?”
徐凌卿做主道:“可以。”
温汀滢很感激的一笑,轻轻的将老鼠放在一旁,欠身行礼告退。
她信步而去,徐凌卿的视线无处安放,终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柳芳妃暗暗的如释重负,表面上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意难平的道:“皇上现在总该相信臣妾了吧?”
“你心知肚明。”徐凌卿说罢,负手而去。
温汀滢沿原路返回到烟霞院,再次踏进脏乱荒废的院中。她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于是,她动手打扫着院落,至少要住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