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燎缘(82)

屋里的斗柜上摆着银相框,里面那个壮年版的沈铎,应该就是年轻时的沈含章,而他身边搂着猎-枪的小少年,眉目如画,面色天生有几分冷清倨傲。

“你怎么打小就一张‘冷傲天’的脸色呀。”任勤勤喷笑。

“就你观察力细致入微。”沈铎回以白眼。

幼年沈铎穿着英式猎装,带着贝雷帽,身边还有一只高大的猎狐犬,一副小贵族绅士的派头。

如果不是常听他说自己做船员时的吃苦生活,会真的当他衔着银匙出生,一双金足从未落在泥地里过。

沈铎带着任勤勤参观老宅。

这栋屋子不过是沈家众多物业中的一座狩猎行宫,可依旧被各种收藏品填满。

威尼斯古董金钟,拿破仑时期的镶银象牙烛台,亨八时期的琥珀小神龛……

楼梯对面的墙壁上悬挂张一张透纳的油画。怒海惊涛之中,一艘船正在同巨浪搏击,气势恢宏,惊心动魄。

沈家真是和海洋结缘的家族。

任勤勤忍不住问:“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一栋房子里,挂着梵高?”

她不过随口一问,没想沈铎居然真的回答道:

“梵高都在法国的物业里。巴黎有两张,阿维-尼翁的庄园里有一张。都是爸爸在世的时候买下的……”

虽然知道对于沈铎来说,这些名画收藏稀松平常,真不是有意在线炫富。可任勤勤依旧为沈家不可估量的财富而震惊。

楼梯口的墙上还挂着一张巨大的古董挂毯。

任勤勤歪着脑袋观摩:“这个挂毯又有什么故事?”

“这个呀……”沈铎似笑非笑地撇了一下嘴,“这挂毯是中世纪的老古董了,讲的是一群人在森林里猎杀女巫的故事。”

怎么突然就走黑暗宗教风了?

“那时候,黑死病横扫欧洲,人们认为将女巫烧死就可以停止瘟疫。”沈铎嗓音突然低沉了下来,轮廓在幽暗的灯光中愈发深邃,“你看,里面的人正在割下女巫的头发。”

挂毯太古旧了,细节图案都模糊不清。任勤勤不得不把脸凑近。

“当时的人们认为女巫的力量取决于她们头发的长短。于是在烧死女巫前,会把她们的头发割下来。”沈铎幽幽道,“而这些头发,他们也另有用途。你看挂毯上左边那片森林。”

那片森林黑糊糊一团,任勤勤凑到跟前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玄机。

沈铎说:“这一块就是用女巫的头发织的……”

任勤勤的后颈唰地炸起一片寒毛,连连后退。

可身后就是楼梯。她一脚踏空,整个人朝后仰去——

沈铎骤然变色,一步上前,伸手将她搂住。

任勤勤的心跳一瞬间飚上了120,不仅仅因为全身重心都系在沈铎的手臂上,也因为挨在一起的温热胸膛,因为视线里那一张靠得太近的脸。

沈铎的脸也是精心修饰过的。他的鬓角整齐,眉毛浓密却不杂乱,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只在白净的皮肤上显一点淡淡的青。

可就是这一点青,同他冷冽的气质如冰火碰撞,性感得要命。

任勤勤抓着沈铎的胳膊,浑身僵硬,在男人沉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慌张的模样。

“你……我我……”任勤勤结巴,“我要起来!”

沈铎抓着扶手的那只手臂用力一拉,将两人倾斜的身子拉了回来。

可他环着任勤勤的胳膊并没有立刻松开。

“你的艺术鉴赏课恐怕是白上了。”任勤勤听他讥嘲道,“这挂毯摆明了是十七世纪巴洛克风格,我说是中世纪,你就信了?”

任勤勤张口无言,脑子还没转过来。

“这是一张法国皇家制造商Gobelins出品的挂毯。”沈铎说,“描述的是路易十四出游打猎的故事。”

“知道了……”任勤勤咽了一口唾沫。

沈铎松开了手,体温随即散去,只有淡淡的古龙水萦绕鼻端。

“下楼吃晚饭吧。”沈铎抄着手,走下楼梯。

任勤勤讪讪地站在楼上,一阵阵热气正往脸颊冲去。

沈铎忽然止步,回头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你的精灵王子吗?”

亲娘的,他居然记恨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注:JABOT PIN是一种两头带珠宝的胸针,别在衣服上,中间的细针会隐藏在后面,只露出两段的珠宝。

1920-1930年代,这种胸针珠宝逐渐流行起来,这些胸针大多以Art Deco风格打造,其中卡地亚的作品极为出色。当时女士会把Jabot胸针别在钟形帽(Cloch Hat)上,男士则别在西装翻领上。(资料来自BD,图可去我的渣脖看)

*手机里放了两首歌,一首是霉霉的《Wildest Dreams》,一首是罗宾威廉姆斯的《Better Man》。

*我比较喜欢法式工艺品,所以沈家用法国的东西比较多。

(勤勤这一路都在无意识地把多多给撩得无法自持,于是多多忍无可忍,终于展开反击(反撩)了!)

*

*

第48章

次日清晨,任勤勤自梦中被犬吠和马鸣声惊醒,还以为在做梦。

一推窗,清凉的雾气涌了进来。原来后院十分宽敞,绿草如茵。

而沈铎一身帅气的骑装,正从一匹高大的骏马上翻身落地,锃亮的切尔西靴直接踩在泥地里。几支毛色黑亮的猎犬围在在他腿边摇尾巴。

任勤勤裹着一条针织大围巾,咚咚咚地自楼上跑了下去。

“好漂亮的马!”

沈铎吹了一声口哨,把朝任勤勤扑过去的猎犬唤开了。

很显然,沈铎一大早就骑马跑了几圈,额头、鼻尖和唇上都泛着细密的汗水,俊朗白净的面孔浮着一层薄红。

他的心情也很好,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宛如透过薄雾照进眼中的晨光。

“发什么呆?”沈铎伸手在任勤勤额头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任勤勤忙不迭摇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甩开。

“它叫什么名字?”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马儿。

“赛瑞斯。”(Serica)

任勤勤在大脑里飞速检索:“古罗马人和希腊人对古中国人的称呼?”

“有长进。”沈铎露出赞扬之色。

“毕竟是咱们中国人养的马呀。”任勤勤感叹。

这是一匹阿拉伯马,漂亮得令人屏住呼吸。它高大矫健,头颅削瘦而精致,缎子般的皮毛在晨光中呈现枫糖浆般的色泽。

最关键的是,它如此雄健强壮,却又有一双美丽而温顺的眼睛。

“手伸出来。”沈铎在任勤勤手里放一块方糖,教她喂给赛瑞斯吃。

马儿轻巧地自女孩掌心卷走了方糖,鼻中轻喷,似乎在致谢。

任勤勤充满惊艳和赞叹,爱不释手地抚着马儿光洁的皮毛。赛瑞斯甩着尾巴,忽然把鼻子伸到女孩怀里,亲昵地拱了拱她。

任勤勤惊喜地大笑起来。

“看来它很喜欢你。”沈铎也笑了。

“你参加过马术比赛吗?”任勤勤问。

沈铎说:“学过盛装舞步,但是不符合我性子。平时都还是骑着它打马球。”

他摸着赛瑞斯的脑袋,有些愧疚,“这两年太忙,很久没陪它了。平时都是骑师带着它去比赛。我打算把它带回国,养在北郊的马场里。”

任勤勤对赛瑞斯一见钟情,缘定三生,抱着的它的大脑袋依依不舍,腻腻歪歪,直到被沈铎拖回去用早饭。

“沈铎沈铎,我有机会学骑马吗?”任勤勤扒拉着沈铎的袖子。

“学来干嘛?”沈铎反问,“你不是已经很擅长扔铅球了吗?平时要勤加锻炼,争取早日杀进奥运会为国争光。”

任勤勤笑得打跌。

*

昨日已游过牛津,今日再游剑桥,任勤勤就不再那么兴奋过度。

圣三一门口,亨利八世依旧拄着那根著名的椅子腿儿。大庭院里,牛顿的苹果树的后代枝繁叶茂……任勤勤挨个儿自拍打卡。

透过叹息桥的玻璃窗望出去,剑河水潺潺流淌,倒映着两岸的绿树红砖。

任勤勤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光和水影。

沈铎站在桥廊的这一边,安静地欣赏着少女被光影勾勒得纤细轻盈的背影。

鬼使神差地,他举起了手机。

“沈铎……”任勤勤突然回头。

沈铎迅速朝一旁转动九十度。

这男人竟然会自拍?

任勤勤想讥讽两句,又大发慈悲地忍住了,假装没看到,问:“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剑桥撑船的都是小帅哥呢。我今天可以见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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