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那边的垃圾没捡，所有花都没有浇水，所以你就只是拿墩布随便地来回拖了一遍吗？”林聿严历数着简笑的罪状，“我觉得你很好地诠释了罄竹难书这四个字。”
简笑把报纸全部甩给了林聿严：“你不觉得在一个打算认真打扫的人面前讨论工作进度很不礼貌吗？”
林聿严勉强做出一脸震惊的反应：“你真的这么打算过吗？”
甩在林聿严身上的报纸没有被他及时地接住，哗啦啦全都散在了地上，简笑大笑三声往前跑了几步：“我丢给你是你自己没有接住啊！林严格你不整理好的话，晚上的历史卷子我就会少拿你一份哦！”
林聿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把所有报纸收拢到一起，按照顺序一一排列整齐，再追上在前方走得不紧不慢的简笑：“这报纸给乐晓芒带的吧？”
“嗯。”
“那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简笑刚要迈上第一级台阶，听到林聿严的问题，步子慢了下来，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道：“我是在想十年二十年之后同学会的事情啊……”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只有你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才会在没毕业的时候想吧？”林聿严忍不住吐槽道。
“你才脑回路不正常啦！”简笑冲林聿严挥了挥拳头，“你要知道人生过得是很快的，马上你就会感受到自己一天天苍老下去的节奏了。”
林聿严用报纸敲了敲简笑的脑袋，绕过她伸手去拿搁置在花坛角落里的水壶：“在你感受到人生飞快之前，你先考虑一下你没有做完的值日好吗？”
简笑三两步跟紧了他，跑进花坛里蹲下身子捡起了随处可见的纸巾和零食残骸。
纸巾装进丰泽楠派发的蓝色垃圾袋里，其他垃圾装入花坛旁边的垃圾箱里。
其实也还是很好玩的嘛。
蹲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简笑总算是把花坛里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她直起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拿着水壶一脸严肃地控制着洒水量的林聿严，心情变得轻快无比：“嗳，严格，你为什么下来帮我做值日啊？”
阳光下少年的侧脸被照得温柔无比，惯常严肃的神情也因为温暖的色调变得柔和了许多，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林聿严视线锁定着他面前的几朵花：“扫地的同学太多了，疯子感觉你这儿肯定要出状况，把我赶过来监工了。”
“说的跟我真的很不认真一样……”简笑不满地抱怨了一句，环顾四周，发现包干区的卫生工作也将将接近尾声了，便蹲在花坛沿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林聿严浇花。
“严格，你将来想考到哪里去啊？”
林聿严洒水的动作顿了顿，又很快衔接了上去：“没想过。”
简笑瘪瘪嘴，拿起林聿严放在地上的那份报纸哗啦哗啦继续翻动了起来：“你这种没目标的家伙还次次都考第一名，简直是没天理。”
林聿严一丝不苟地把花浇了一遍，好脾气地反问道：“那敢问简大小姐，你呢？”
我啊，我想和你考一个大学。简笑在心里默默地回答道。
简笑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在高一1班的教室门口看到林聿严的时候，他就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身子倚在栏杆上，手中钢笔转得飞快。啪嗒一声钢笔掉在了自己跟前，然后他抬头望着自己说：“同学，你好，能帮我捡一下笔吗？”
从此就是长达两年的追逐与梦想。
第5章
这一年的中秋没有赶上国庆长假，尴尴尬尬地挤在了九月中旬，向来以Z城不放假中学著称的十六中对高三学子更是不放弃分分秒秒，中秋节当日的课程安排一直到下午五点，等到放学铃声响起后很久每个班级才稀稀拉拉走出三两个学生。
简笑麻利地整完书包正打算开溜，高三1班的历史老师司徒文泽却很适时地捧着一大叠练习纸走进了班级，高三1班顿时哀嚎一片，丰泽楠甚至哭喊着：“司徒大神今晚排位赛我们让你赢吧求你放过我们！”
“虽然我也很想赢一局，”司徒文泽笑眯眯地看着丰泽楠，“但是如果今天晚上让我发现你们有谁还在玩游戏，明天上课的时候我就让他把所有战争的意义和启示都抄一遍。”
丰泽楠顿时噤声。
张行不满地拍了一下同桌的肩膀：“早就跟你说了，玩游戏别用大号加老师，你这个出卖兄弟的猪队友。”
简笑倒是不玩网游，但是她对上个礼拜没顾得上看的某档综艺节目心心念念许久，正盘算着趁今晚放假偷偷把它看完，一看到字印得密密麻麻的历史卷子，顿时连打开电脑的心思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妍妍更是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绝望地哭出来：“选择题就算了，这种全是解答题的历史卷子让我明早都来不及抄的嘛。”
只有梁栋无所谓地翻了翻卷子，然后严肃地拍拍林聿严的肩膀：“今晚我们阖家团圆吧。”
……你们两个阖家个鬼啊！
“现在的中秋节之所以越来越没有过节的气氛就是因为学生作业太多了。”饭桌上，简笑愤愤地啃着简妈妈夹到碗里的鸡腿，一边手舞足蹈地冲爸妈比划着。
简爸爸夹起另一只鸡腿也放进了简笑的碗里：“我们学院没回家的那群孩子今晚搞了个中秋晚会，你等会要去看看吗？”
简爸爸是坐落在Z城的Z省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在简教授常年的历史熏陶之下简笑的历史成绩自然一直不错，而且说起来简笑的历史老师司徒文泽还曾是简爸爸的学生。
简笑一面啃着鸡腿，一面哀怨地指了指鼓得可怕的书包：“中秋大酬宾，作业买一打送一打，我已经不能再愉快地玩耍了。”
“都几岁的孩子了，还每天就知道玩玩玩的。”简妈妈动手给简笑剥了一只虾，不满地看了简爸爸一眼，“你也味道老好了哦，笑笑都高三了还让她去看什么中秋晚会，她看过就幸福生活万年长了哦。”
“现在小囡生活真的老辛苦哦，连看看表演也要打申请报告。”简爸爸抿了口老酒，闷闷地驳了一句。
见简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简妈妈动手把她面前的碗筷给收拾了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简教授你也不想想没几天就高考了，这个时候别人家的小囡都在努力，笑笑节目看看倒是蛮轻松的嘛。”
简笑也没有接腔，她视线锁定在用来吐贻贝壳的老报纸上，上头印着的还是“今年我市高考再创辉煌”。简妈妈把碗筷泡到水槽里再转回来，发现简笑仍然安坐在饭桌前，便赶她去做作业：“今年十六中风头出过了哦，明年就要看你们了。”
“小时候和你一起玩的那个阿阳哥哥你还记得伐？他现在是清华高材生了。笑笑你也要努力一把呀，顶好么爸爸妈妈去看大红榜你名字在第一位。”
“我什么时候考过第一名了呀。”简笑忍不住顶了一句。
简妈妈把牛奶放在书桌前，摸摸简笑的脑袋：“爸爸妈妈对你有信心呀。”
嘭的一声，房间门关上了，简笑看了看窗外头惨白的月色——用丰泽楠的话来说，今天的月亮圆得跟块饼似的。她出神地盯着月亮看了五六分钟才摊开作业本，开始纠结巴黎公社为什么会失败的一二三四五点。
还没写两个字，乐晓芒的群发祝福短信就发了过来，再没过几分钟，简笑接二连三地收到了数十条除了把“XXX”改成发件人自己名字以外内容一模一样的祝福短信。
于是简笑便坐不住了，吭哧吭哧自己编辑了一条感觉妙到极点的祝福短信，点开通讯录开始一个个勾选收件人。
拇指迅速地滑过一个个名字，视线停留在“林严格”三个字上，简笑想了想，还是略过他继续翻下一个名字，直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全部都发送完毕，又仔仔细细地想了另一条，假装是群发那般发送了过去。
发出去三分钟后，手机抖动起来，简笑点开看到了林聿严的回复。
——谢谢，你也节日快乐。
简单到根本看不出情绪的几个字。
简笑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又很快收到了来自梁栋的短信，用符号打出来的吐舌头表情惟妙惟肖。
——每个人的内容都不一样啊，很用心嘛简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