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后,唐宜柔做不到只睁开一只眼,她干脆双眼紧闭。
她左眼下有一道豁口,半边脸上糊的都是血,看着很吓人,是她刚刚捂着的时候弄的,她手上也有血。
梁世柏松了一口气,看她还紧紧地闭着眼,说:“放心吧,你眼珠子还在。”
唐宜柔说:“你带我去医院,到了医院我再睁眼。”
梁世柏说:“我没有骗你,它抓的是你眼睛下面的地方,伤口在流血。”
唐宜柔闭着眼睛,像听不见他的话,他都能看见她眼皮底下动了动去的眼珠子,眼下绽开的伤口像一道血泪挂在她脸上,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左眼。
她没有反应,伤处火辣辣的痛占据了她全部感官注意。
梁世柏收回手,拉着她起来,带她去了医院。
医生说可以睁眼的时候,唐宜柔才把眼睛睁开,她闭了太久,眼前模糊一片,她扭头,看见一直站在她旁边的梁世柏,他也是模糊的,她再眨眨眼,他的脸慢慢清晰起来。
他看着她,镜片后面的眼神她看不清。
“来,看着我。”医生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她看不看得清,她点点头,说:“有点重影。”
医生没理她,说:“你这猫打过针了,不用担心,把伤口处理一下就好了,注意不要沾水,忌食辛辣。”
他说完就打发唐宜柔去护士那里包扎。
弄完之后唐宜柔照了照镜子,考虑要不要请几天假。
她对梁世柏说:“猫还在你家。”
梁世柏说:“你还要它?”他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不解又好奇。
他看着唐宜柔,她一直穿着制服,一套深蓝色的西服裙,他第一次发现这套制度是深蓝色的,裙子边刚好到她的膝盖,她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但走在地上却没有声音,头发妆容本来都一丝不苟,刚才一番混乱过后几缕头发散出来,落在她脸边,她不耐烦地拢回去。
她说:“我把钱退给你。”
梁世柏说:“你不用给钱我。”
唐宜柔没做声,暗自松了口气,她那一万块钱其实已经交了房租。
梁世柏看着她,接着说:“因为我不能把猫给你。”
他想起了唐宜柔在他家说得那番话,他笑了笑,唐宜柔盯着他,还在怀疑。
梁世柏决定退一步,他说:“这样吧,你可以来看猫。”他斟酌着用词,“你可以确定它在我这里是健康的。”
唐宜柔没有马上拒绝。
梁世柏说:“我先送你回家,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唐宜柔同意了,伤口疼得她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她记得护士说不会留疤。
上了车梁世柏问她:“你需不需要请两天假,我可以去跟你主管说。”
他觉得猫会吓到也是因为他当时不够冷静,和她拉扯。
唐宜柔说好,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愧疚。
梁世柏没有说话,唐宜柔瞟了他一眼,梁世柏似乎也有一副过分的好心,但是和杜雁兰不同,唐宜柔相信他的好心不是天生的,他衣食无忧,富裕悠闲,他的好心是被允许的,是优渥家境里必要教育,只是教养的一部分。
而唐宜柔成长经历告诉她,这种好心是非常虚伪的,也是非常短暂的,要把握机会利用。
唐宜柔住的地方车开不进去,她让梁世柏在临近的街边儿停车,她自己走回了家。
梁世柏从车里看过去,这一片居民楼都挤在一起,唐宜柔走进了两栋楼之间的空隙里,她脚步轻快,像鱼游入水中。
她就此消失了。
梁世柏到处看都找不到她的身影,这里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密林。
马路牙子边儿坐着三三两两的老人,大都身边放着一辆小车子,车里站着或躺着一个小孩儿,她们看他的车子,又眯起眼想看破躲在车子里的人。
梁世柏关上车窗,发动车子走了。
第四章
刘铮把手里的资料放到一边,和李小宇打声招呼,“我把孩子送过去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李小宇说:“好,你路上小心。”
刘铮点点头,拍拍他的肩,拿上车钥匙走了。
刘铮上了车才给前妻关思仪打了个电话。
关思仪接起来直接道:“我把儿子放在麦当劳了,我发个定位你,明早来接他。”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铮一个“好”字像根针似地插在喉咙里。
他咽下去,打开导航,调转车头离去。
刘铮到的时候儿子刘力力正在啃汉堡,看见他直翻白眼,说:“能不能再给我买杯可乐啊爸爸,我噎住了。”
刘铮连忙去给他买了杯可乐,一端回来这小子接过去就吸溜了半杯,不带喘气儿的,喝完打了个嗝,拍拍胸口说:“终于咽下去了。”
刘铮道:“你就不会慢点吃!”
刘力力啃了一口汉堡,无奈道:“没办法嘛,太好吃了。”
刘铮瞪他:“这好吃?你妈听见得骂死你。”
刘力力同学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说:“我又没说我妈做得饭不好吃,汉堡和我妈的饭,是两种不一样的好吃。”
刘铮头幽幽地疼起来,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像谁,他小时候只会捣蛋,这小子除了捣蛋还会装可怜,博同情,爷爷奶奶护着,姥姥姥爷疼着,让他骂也骂不出口,打也打不下去手,教育起来十分为难,处处受制。
离婚之后,他则是彻底失去了教育的资格,刘力力被判给了关思怡
吃完汉堡,刘力力同学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奶奶和爷爷。”
他都替自己安排好行程了,把自己亲爹当司机使唤。
最苦的是,刘铮还不得不给他做司机。
他奶奶已经打了几个电话来问,“力力怎么还没来啊?”
刘力力叫他把手机拿来,说:“我跟奶奶说。”
刘铮巴不得,说实话,他还没有刘力力会应付他妈。
刘力力亲亲热热地和奶奶唠了半天,挂了电话就批评他:“奶奶说你好久没回家了。”
刘铮说:“我上班啊,忙。”
刘力力不满道:“你原来和我妈也这样说。”
刘铮说不出话了。
刘力力嘱咐道:“你待会儿去超市买点吃的什么带给奶奶,你哄哄她嘛,她很好哄的。”
刘铮苦笑,他妈才不好哄呢。
阮萍做了一辈子妇联工作,说话时未语先笑,无论对谁都态度亲热,擅长调解家庭矛盾,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几十年,退休之后,还没放下责任,通过邻里一致选举,担任了小区业主群里的群主一职。
她老年生活可谓顺心顺意,唯一算得上挫折的就是儿子刘铮离婚的这件事。
“你到底为什么离婚啊?啊?刘铮啊,你跟我说说。”
每次见到刘铮她都得问一句。
刘铮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力力就道:“我知道,他和我妈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刘铮提着水果和一箱奶躲到厨房里,说:“妈,我把水果给你放冰箱里了啊。”
阮萍跑进来,“你买了什么啊?我自己放,你出去陪力力玩儿。”
刘铮求之不得。
刘力力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手里抓着一把炒栗子,他过去坐下,刘力力把栗子递过来,说:“爸爸,你帮我剥一下呗。”
刘铮道:“惯的你,自己剥。”刘力力小声哼唧道:“我手剥疼了嘛···”刘铮还没说话,阮萍出来了,立刻道:“奶奶给你剥。”
刘铮站起来坐到一边儿,阮萍过去坐到了孙子身边,刘力力靠着她撒娇说:“我好想你啊奶奶。”
刘铮真是受不了这小子。
刘力力问:“我爷爷呢?”
阮萍朝卧室努了努嘴,说:“在里面呢,天天在房间里看报纸,迟早看成个傻子。”
刘力力跳起来喊:“我去把爷爷拉出来!”阮萍点头:“好好!你快去!”
刘力力跑过去先敲门,敲完门也不等里面喊请进,就冲进去了,没多会儿就拉着人出来了。
人还没到,刘铮就听见儿子说:“我爸特地买了好吃的来看您。”
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真的比他强多了。
刘力力拉着爷爷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爸在沙发上坐得特别端正。
他看了爷爷一眼,不懂他爸为什么那么怕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