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林巉也察觉到了来人,他转过头,看见严泊站在院门处,身姿如松,一双眉正微微地拧着。
“大师兄?”林巉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便来不得?”严泊走到院中,他皱着眉,语气中带着让林巉莫名其妙的针对性:“复玄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林巉:“……”
严泊似是并不在乎林巉的回答,他走到林巉身边,抓住林巉的手臂,就将林巉往自己身侧拉了拉。
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林巉不明所以地看着严泊。
林巉被拉得退后了两步,手自然而然地从复玄的掌中移了出去。
复玄感受到空落落的掌心,他看着严泊的动作,一双眼顿时幽深了起来。
严泊与复玄对视着,神色间逸出一丝隐晦的警告。
林巉感觉到院里忽然微妙的气氛,他询问性地看了看严泊,但严泊却始终都没有看向他。
复玄也不再遮掩,他看着将林巉拉到自己身边的严泊,眼底只一片坦荡的敌意。
他已经足够的强,足够让他将自己的大逆之心坦荡而示,他已经不想再忍耐了,他也没必要再掩饰。
他为何还要掩饰?
二人目光针锋相对间似有火光迸溅。
如果说方才他只是猜测,那么如今复玄看着自己回以警告的目光便几乎是确定了严泊的想法。
严泊几乎难以置信,他心下大震,只觉荒谬而可笑,他的胸口顿时便涌上了一股怒火,严泊紧了紧捏着林巉手臂的手,周身灵力瞬间凌冽逼人起来。
竖子敢尔!
“大师兄!”林巉见状立时便挣开了严泊的手,挡在了复玄面前。
“这是做什么?”
林巉体内附有乌灵蛊,近来护体灵力稀薄得紧,严泊心下清楚,那凌冽至极的灵力还未波及到林巉,便被严泊强行收了回来。
几乎是同时,复玄亦反应极快地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林巉拽了下来,护在身后。
到底怎么了?林巉挣扎着从复玄身后探出半边身。
“大师兄?”
严泊狠狠瞪了一眼林巉。
林巉回以疑惑不已的一眼。
罢了,他可能还不清楚,严泊看了看自己这向来冷心冷情的三师弟,觉得凭林巉在这方面的悟性,若复玄未挑明,他是绝对不会猜到他身边这逆徒的大逆心思的。
这个混账,他怎么敢?
严泊只觉怒不可遏,更加紧了紧一直皱着的眉头,他移了视线,看着被复玄藏在身后的林巉,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强烈的威胁感。
“过来。”他看着林巉道。
林巉极少听见严泊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一般严泊如此情态都是遇上了什么极其棘手的事,因此严泊如此一唤,林巉本能地便向严泊走了一步。
但也仅仅只走了一步,复玄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昕白?”
复玄看着林巉,他垂着眼睫,模糊了眼中危险的神色,林巉没看清,只听见他低声地唤了自己一句“师父”。
“怎么了?”林巉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道。
严泊看着林巉一副未明事端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头疼,他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惊,只觉自己这三师弟对感情之事真是愚钝至极,连自己身边的徒弟起了异心都看不出来,他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又心念一转。
他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况且如今的情形也不适合他出言质问,此事莽撞不得。严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想着回去跟方处然商议后再处理此事。
“无事。”他刚定下神,便听见复玄道。
严泊看着复玄,眯了眯眼:“既是无事,那便松开你师尊,对师尊拉拉扯扯,做弟子的还有无尊卑?”
听见严泊如此训斥复玄,林巉下意识地就想护着。
“大师兄,无妨。”
严泊的神色猛地沉了沉。
林巉:“?”
这气氛委实古怪得紧,林巉不适地蹙了蹙眉头,他看着严泊,刚想说什么岔一下氛围,便听见严泊对自己道:“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一些事。”
“何事?”
严泊自顾自地走到院中凳子边坐下,他看着林巉,神情是难得的严肃与认真。
“魔界之事。”
第107章 震动
“大师兄想说的是攻打魔界之事吗?”
“你知道?”严泊有些讶异地看了林巉一眼。
林巉走到严泊身边坐下,他袖袍一扫置出一套茶具来,就着天将的落雪煮化,开始烹起茶来。
复玄安静地站在林巉身后,天上又开始零落地落起雪来,他支开一个结界,将飘飘而落的碎雪都挡在这方石桌外。
“前几日祝风来过,跟我说了这事。说完后在我这里稍稍坐后便拜重山去了,师兄与他谈了什么?”林巉简略道。
“也没什么,祝风主来问我重山派的态度,说风阁唯重山派是瞻。”严泊看着壶中被煮得滚滚的雪水, 眉尖始终微微地蹙着。
这几年来,有方处然的时时陪着,严泊眉心间的心魔金痕已经淡得几不可见,没了那显眼金痕,他这一副如玉得当的面容,在微微蹙眉间,倒颇有些美人蹙眉含愁的意韵。
林巉难得见自己这惯常笑面虎一样的大师兄隐有愁色,他觉得稀奇,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那大师兄是怎么想的?”
“这几日沈寻月不断地送呈书,询问重山派。”严泊屈着食指,无声地敲着石桌:“我能怎么想?”
“重山派还能置身之外吗?”
“那师兄是想帮颖月宫?”林巉问道。
“你怎么想?”严泊看着林巉,反问道。
林巉闻言沉思了片刻。
“魔界行事向来嚣张跋扈,早就惹得人界不满,若此事重山派袖手旁观,怕是要寒了众派的心。”
“可若要打,打谁?”
“是打那常年统治魔界的魔君?还是打那纵手下人界行乱的属王?”林巉抬手为严泊斟了一杯茶,抬起眼看向他。
“冤有头债有主,引起人界反感动怒的引子是魔界属王手下作乱,而非魔君。人魔二界向来不和,但若人界攻其属王,如今魔界两方对峙,则是变相地相帮魔君,人界虽报一时之仇,却让魔君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剿灭叛王。”
“如此,沈寻月他们肯?”
“可若打魔君,是属王手下作乱而非他手下作乱,按理说与他并没有太大的直接干系,如此倒颇有些无辜?”说到此,林巉觉得好笑,便轻轻笑了一声。
“打魔君,属王又当如何?也打吗?那属王能跟魔君暂时分庭抗礼,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既打魔君,又打属王,若无长战准备,人界如此,怕是有些受不住。”
“不妥。”
严泊神色未变,只抿了一口茶。
他思忖了片刻后,问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大师兄不是已经想好了吗?”
严泊眨了眨眼。
“与其两难,不如待魔界平乱后再做打算。若是魔君赢了,那我们便相要俘虏属王,若魔君不给,人界再攻魔界;若魔君给了,那便是下了魔界的面子,亦得了罪魁祸首,也算得偿。若意料之外属王赢了,那人界亦可攻之,魔君为他人阶下之囚,倒不足为惧。”林巉的指腹摩挲着茶杯,眼中微微闪烁着计虑。
“大师兄可是这样想的?”
严泊“嗯”了一声,他看着林巉问道:“你意如何?”
“我亦是如此想的。”林巉喝了一口茶,回道。
“还以为你有什么别的法子。”严泊挑了挑眉。
“师弟愚钝。”
严泊好笑似地瞥了一眼林巉,然后拎起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如此虽妥,但却有一个变数。”严泊道。
“若魔君短时内不能平乱,长期二主割据,当如何?”
“众派怕是不愿意久等的。”严泊皱了皱眉:“若重山派长劝众派按兵不动,未免沾上和事胆小之嫌疑,于门派不宜。”
“此法只适魔界短时合并,不宜魔界长时割据之用。”
林巉闻言,不由得也沉默了下来。
魔君……
他沉思了片刻,脑中忽然闪过赤金模糊的一句话。
那时赤金跟着沈寻月来凌霜峰寻他,是用的“魔界来使”的名号,但在自己跟他说清他与复玄的事后,他什么都没说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