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季蔷如有神助,加上最开始那个史迪奇,总共抓了六个娃娃。
而她的操作也成功吸引了一群小孩过来,岑若站在一群小豆丁中央,感到十分棘手。
小孩们全都仰着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季蔷。季蔷数了数,刚好五个,于是给每人发了一个,正好剩下最开始的史迪奇。
分发完之后,季蔷才发现还有个小孩躲在角落里,没有被注意到,他既有点想要娃娃,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非常纠结的样子。
其中一个孩子说:“他还没有!姐姐,他还没有!”
季蔷为难道:“不行喔,这个是要送给这个大姐姐的。”
躲在角落里的小孩缩了缩肩膀,转了个身面对墙角,看起来快要哭起来了。
岑若叹了一口气,说:“给他吧。”
我还能跟小孩争玩偶不成?
季蔷说:“可是你想要这个……”
岑若说:“给他吧,不然他会很伤心的。”
这种程度的伤心,岑若经历过太多次。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因此难得地产生共情。
岑若蹲下/身,把娃娃递给那个稍显自闭的孩子,说:“来,送给你。”
那个孩子接过娃娃,小声说:“谢谢大姐姐……”
岑若指着季蔷,说:“该谢谢她才对。”
小孩飞快地看了季蔷一眼,然后莫名红了脸颊,更小声地说:“谢谢……小姐姐……”
岑若:?
凭什么我是大姐姐,她就是小姐姐?差别待遇会不会太明显了?
岑若有些无语,无意中转头,却发现季蔷正用一种饱满的、充满着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岑若差点被这温柔灼伤,忙不迭站起来,装出严厉的样子,说:“你看我干什么!”
季蔷说:“你好温柔哦……”
我好喜欢你。
岑若愈加沉下脸,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嘴里还不住嘟囔着:“不抓了不抓了!抓娃娃有什么好玩的!幼稚!无聊!”
季蔷先是一愣,脸上流露出些许受伤,但旋即又振作起来,一蹦一跳地跟在岑若身后,说:“不抓娃娃的话,我带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啊~!”
……
岑若坐在矮小的凳子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屈辱地蜷缩起来。
季蔷蹲在她旁边,她们面前是一张矮小的桌子,桌子旁边围绕着一群不超过十岁的小朋友。
桌子被分做好几块区域,每一块区域都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太空沙,和奇形怪状的模具。
岑若一贯淡定又冷漠,但此刻她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嘴角有不易察觉的抽搐,说:“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你带我玩太空沙?!”
太空沙,培养小孩创造力和动手能力的儿童益智玩具,常适用于3到10岁的儿童。
跟一群十岁以下的小孩呆在一起,岑若觉得自己都变成巨人了!更别提旁边家长若有似无的提防表情……他们怕我和季蔷欺负小孩?
季蔷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家长们的提防和嫌弃,而是非常认真地说:“我听说玩这个能解压!”
岑若说:“哪里听说的?抖音?”
季蔷点了点头,说:“对啊,好多人都在玩,我一直没找到机会。”
喜欢跟风、容易被包装和概念欺骗……岑若默默在对季蔷的印象里又加了两条。
季蔷没有用模具,而是异常专注地用手创作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手指修长而纤细,指头圆润,皮肤白皙,是一双非常美丽的手。
也是一双非常有力的手。岑若默默补充。
岑若问:“你在做什么?”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再等等!”季蔷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继续忙碌。
岑若得以仔细观察季蔷的侧脸。
俗话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季蔷一旦专注起来,那种特有的迷糊劲就被冲淡了,显得聪明不少。哪怕玩太空沙依然是从众和营销的产物,但岑若竟然奇异地没有之前那样排斥了。
是因为季蔷有一副纯真的好皮囊?
产品找准代言人,果然非常重要。
过了一会儿,季蔷说:“好了!”
岑若终于看见了季蔷的作品。那是一本由太空沙做成的固体杂志,大小几乎跟本体一样。最上方用阳刻的方式写着“D-line”几个字母,封面处则是空缺。
平心而论,做得非常真实。看来季蔷体内有某种艺术天赋……
季蔷说:“把你讨厌的人的名字写上去,然后我们锤烂它!”
岑若疑惑地看着季蔷:“……哈?”
季蔷坚定地点了点头,露出暴戾而冷酷的表情,说:“对!用拳头锤烂它!”又立马笑开了,说:“这样不就可以解压了吗?”
季蔷笑眯眯的,表情非常诚挚。
这个建议怎么跟季蔷本人一样,有点傻乎乎的……岑若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却用手指在“太空沙杂志”上写了几个字母。
“F……Z……X……都是什么意思啊?”季蔷迷茫地问。
岑若面无表情地抓烂了那堆太空沙,就好像真的把困扰自己的东西全部破坏掉了一样。
她冷冷地说:“是我讨厌的三个姓。”
季蔷没纠结这三个字母的深意,而是转而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你心情好点了吗?”
……
岑若着实没想到,这样沙雕的活动真的能解压。至少之前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愤怒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溜走了,她的心情果真如她展示出来的一样平静。
或许有时候,的确应该尝试一些单调而弱智的活动,这能够让心情放松……
为了答谢季蔷,岑若主动请季蔷吃晚饭。用餐的过程中,季蔷把手机扣在一旁,看都没有看一眼。
吃完饭,岑若送季蔷回家。
等红绿灯的间隙,岑若忽然觉得不对劲,她仔细回想这一个下午,发现季蔷没有拍照拍视频,甚至没有查看任何社交平台的评论和转发。
这跟我印象里的季蔷不太一样……
季蔷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来了信息。季蔷翻过来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又把手机倒扣在腿上,继续用眼角余光偷看岑若。
岑若问:“不回消息?”
季蔷摇了摇头,说:“不重要。”
岑若敲了敲方向盘,若无其事地说:“今天没发抖音?你们年轻人,不都是重度手机依赖患者么?”
“抖音,记录美好生活。”季蔷再次认真地重复了一遍slogan,然后说:“你不快乐所以我不快乐,就不想发抖音。你现在开心一些了吗?”
岑若读懂了季蔷的潜台词:生活不美好的时候,不喜欢用抖音。
可,你的快乐为什么跟我有关?
岑若含蓄点头,说:“还好。”
季蔷便兴高采烈地说:“那太好了!”
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开,连岑若都被影响到了,觉得心情愉悦不少。
岑若瞥了季蔷一眼,确定对方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季蔷的喜怒哀乐就像气味一样,明明白白飘荡在空气中,只要感官没有失灵,都能够察觉到。
季蔷的喜悦是甜的。
可,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向往时尚和金钱?因上下级关系和慕强心理而产生的仰慕之情?
还是因为……那一夜?
岑若隐蔽地分析季蔷整个人,同时漫不经心地问:“这次把你送到哪里?还是上次那个地铁站么?”
正在此时,季蔷坐直了身体,望着窗外着急地说:“停车停车!”
岑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把车停在路边。
季蔷风风火火地下了车,岑若跟在她身后,颇为无语。
季蔷蹲在马路边,掏出手机对着某个角落,嘴里说:“看!猫!多可爱啊!”
岑若双手插袋,低头瞥了一眼,皱着眉头说:“你叫我停下来,就是为了拍流浪猫?”
那猫姿势戒备,毛脏兮兮的,一看就流浪了很久。
岑若偶尔也会被干净、优雅、可爱的猫片所打动,但脏兮兮的野猫绝不在她欣赏范围内。
季蔷在便利店买来一些食物,远远地喂给那只野猫。野猫吃了两口,便对季蔷放下防备,冲季蔷喵了两声,示意更多。
季蔷又买了一些,这一次猫干脆跑向季蔷。猫窜动的时候,差点蹭到岑若的西装长裤。岑若收了下脚,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