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临沂回头道,“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没想明白,我刚不是说没事儿吗?”
“这要是想明白了,少爷您能是这表情吗?”
“合着本少爷是表情不对,那你说说,我该是个什么表情,看着才算是正常的?”
“这……”车夫挠了挠头,似乎被诸葛临沂这种绕弯子说话的方式给绕晕了头,他结结巴巴道,“我这人没读过书,没学问,也不会说话,不过是看少爷不开心,我就想开解几句而已,如果少爷一定觉得自己是开心的,那就当……那就当小的没说过这句话吧。”
“……”诸葛临沂愣了一会儿,随后又神叨叨的道了句,“我确实不开心,你帮着开解开解吧。”
“小的能冒昧问一句,少爷是为了何事不开心吗?”
“这个,我不太想分享给别人知道。”
“少爷不说也行,人活着嘛,能烦到你的大不了也就是那么些事儿,其实想开点儿就好了,没必要太纠结小情小事儿的,能退一步就退一步,有误会就敞开谈,别一人憋着一句话不肯说,大家别别扭扭的谁也不痛快。”
诸葛临沂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意有所指呢。”
“嘿嘿嘿。”车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大概能猜到少爷为什么烦恼,当是和少夫人两个又闹不愉快了吧。”
“为何如此确定?”
“少爷有钱,总不能为了钱的事儿烦恼,家里的生意又好,也不能为了这些人际关系烦恼,独独是前些日子和少夫人走了,这回回来两个人突然又不同房休息,这任谁看了,也该知道为什么了不是。”
“是啊。”诸葛临沂身子往后一靠,便是望着远处道,“烦呐。”
“少夫人是个好姑娘,她混成如今这模样,不过也是被家里头给拖累了而已,这些年人家为咱诸葛家当牛做马,做成了不少事儿呢,少爷,虽说她家那爹爹哥哥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是您,怎么说也是做女婿的,您要是不管这事儿,少夫人以后在家里怎么还能抬得起头来啊。”
“是啊。”诸葛临沂又念叨了一句,“她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女人还是得多疼多哄,我家那口子不也是,她的身世还更惨呢,爹娘死的早,被自己奶奶抚养长大,村里的人欺负她们家老弱病残,我那媳妇儿多好的一个姑娘,愣是被逼的能拿个水瓢追了欺负她们家那个男人三条街去,叉着腰骂人能骂一整天,如何如何也不肯低头认输,就怕别人瞧不起她。”车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
“其实女人啊,哪里有什么泼妇赖皮,不也是没有人保护给硬生生逼成这样的吗?若是有人疼着顾着,谁不想躲在男人背后头喊几句闹几句?她们不肯示弱,说白了就是知道别人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少夫人以前就这样,做生意吃亏受欺负,半步都不肯让外人,就是怕今天让了这一步,明天后天大后天,永永远远都得让了这一步。”
有些事儿她自己扛,不肯说,其实说白了就是对身边的那个人不够信任。
可是她为什么不肯给你足够的信任?
这件事情你从来有认真的反思过哪怕那么小小的一次吗?
第83章
诸葛临沂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在北苑附近晃了好一阵子,还是没办法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去面对夏侯家那么一大家子人,当年成亲时下聘,接亲,这些事儿他从来就没出面办过,甚至于三年了,岳父大人这四个字都没从口中说出来过。
还是有机会先把夏侯轻音找出来聊聊的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纠结许久到最后还是一扭头回了自己的卧房。
夏侯轻音应该已经在这里等很久,诸葛临沂前脚一踏进门,另一条腿都来不及迈入便被屋子里的人惊的愣在了当场。
两个人碰面时互相都是尴尬的,诸葛临沂愣住神,夏侯轻音赶忙从书桌前站起身来。
“相,相公。”手里的书慌慌张张被合起,“你,你,你……”
“嗯,那个,你父母,怎么安排到北苑去了?”
回身合上房门,诸葛临沂迈腿朝屋内走去。
夏侯轻音跟上他道,“他们太吵了,我怕吵到其他人,就安置的远了些。”
“下人不是人吗?你不怕吵到他们?”
“……”
“咳,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什么,还是,还是把他们安置在这边的客房吧,你让他们住的太远了也不合适。”
“相公。”
“过来坐。”榻上的被褥已经收拾整齐,诸葛临沂坐下后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有些事,我们或许还是应该好好谈谈。”
夏侯轻音走到诸葛临沂身边坐下,看得出来她显得有几分迟疑。
“说话之前先起个誓,在这一次的对话里,你我不管出于什么目地,在面对对方的疑问时,我们都不可以说谎,半个字的谎言都不可以有,我们必须真诚的回答对方的每一个问题。”
夏侯轻音紧抿住嘴,她说不出话来。
自个儿心理斗争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后又才答道,“我可以做到。”
“温墨来冀北的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你都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之后考虑到很多事情,但当时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怕你生气。”夏侯轻音认真解释道,“所以想先让他离开,免得同你撞上。”
诸葛临沂耸耸肩,算是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你答完可以问我了。”
“为什么突然要回来。”
“我以为温墨来过的事情你会告诉我,我等了你很久,但是很遗憾,你半个字都不肯同我说,你不相信我,与其让你疑神疑鬼主动想办法骗我,我觉得不如主动先送你回来,那样至少两个人到最后不会闹的太难看。”诸葛临沂摊手的动作显得十分无奈,“如果说你第一天看到温墨的反应是怕我生气,那么第二天呢?第三天呢?你不会一直怕我生气吧。”
“温先生他,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中伤我的话?”
“不能算中伤,只是一些很中肯的提议,毕竟我们现在的关系是夫妻,有些事情处理不好,到最后大家可能会闹的很难看。”
“我或许可以猜猜他说什么了吗?他是不是告诉你,诸葛临沂不管怎么玩怎么闹他永远都是诸葛家的儿子,可你不一样,你要么坐稳了少夫人的位置能保住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要么就只能把自己的命运一辈子的赌在那个随时可以说不爱你就不爱你的男人身上,所以你犹豫了,你怕你走错一步,下半辈子就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夏侯轻音抬头,她是没想到诸葛临沂猜也能猜的这么准,说实话两个人在一起,信任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一样东西,没有这个玩意儿,不管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那都通通是没办法长久的产物,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东西怎么来。
总不至于要她夏侯轻音凭空创造出一份对他诸葛临沂的信任来吧。
“对,他是这么说了,而我,也这么想了。”夏侯轻音虽是难受,但仍是这么回答了诸葛临沂的问题,“我很难说服自己把一辈子的赌注全部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而且那个男人还是很不负责任,扔下自己的结发妻子,说走就走,消失了整整三年的我。”扇子一摆,因为坐着实在是太难受所以诸葛临沂他站起了身,“你不给信任,我也能理解,该是早些想到的,横亘在你我之间那么那么多的东西,怎么可能用一句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就能解决的呢?”
“我很抱歉。”
“你为你哥哥的事情来的吧,他在兰陵被定罪了?”
“对。”
“你知道他的罪责是如何定的了?因为是作为妹妹,所以你不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他是罪有应得。”夏侯轻音回答道,“但是我没办法看着我爹娘为了他整天要死要活。”
“你的爹娘是爹娘,人家姑娘的爹娘就不是做爹娘的吗?你让我去找兰陵官府的人,希望能放你哥哥一马,那人家姑娘下半辈子又要如何过呢?这些问题,你不考虑的吗?”
夏侯轻音觉得自己的手指头冰凉的厉害,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握成拳,低声道,“抱歉,我实在是考虑不到那么多。”
“因为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未来可能值得依靠的人?夏侯轻音,你好好想想,若是有一天你真落难了,你父亲你母亲你哥哥,他们谁能帮你?你给不了我的信任,却是能全数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