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没想好。”
“那你把这事儿说出来,小威他得有多大压力啊,本来人以前就是跟着你端茶送水做些伺候人的事儿,现在伺候也用不着他,还多他一张嘴吃饭,还得让他看见他家少爷为了养家多么辛苦的奔波劳碌,你这不是刻意不让人家好过吗?”
“我确实是刻意让他不好过的。”诸葛临沂偷摸捂嘴笑了笑,然后抬手示意夏侯轻音再靠近些,“小威就比我小一岁,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伺候人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儿,他十几二十岁能伺候,五十六十岁也能伺候吗?一天做下人就得一辈子做下人?人总得为了点儿什么才能活不是?”
“你是想让他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人总得会点儿什么才能承担起一个家庭运转的责任吗?”
“不然呢?他啥也不会,以后怎么养姑娘?怎么养媳妇儿?”
“行吧,这个理由我倒是也能接受了。”
“媳妇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什么想法?”
“早上我不是出门挺早的吗?本来说出去再找个地儿吃早饭的,结果你知道吗?走了三条街,愣是没瞧见一家做包子清粥的早餐店,而且冀北食物的难吃程度,真的是你没法子想象的,下午我在乡里逛的时候,一小孩儿给了我一颗酸梅糖,村长说是冀北特产,我就尝了一口,差点儿没当场把牙给酸掉,当着人家面儿又不好意思吐,生生给吞进肚子里的。”
“有那么夸张吗?”夏侯轻音不太敢信,眼里心里露出来的全是怀疑,不过想想,从来冀北到现在,她还真没在这地儿吃过一顿饭。
“当然是真的了,冀北孝文侯你知道吧,听说人家最近新接了个美人进府,那美人就是吃不惯冀北的东西,侯爷没法子处理,特地把人带到幽州吃美食去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夏侯轻音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第70章
虽然这幽州城的美食确确实实在西鄞国还算是有几分名气,夏侯轻音自己偶尔路过那地儿也会去找些特色的东西来吃,可她觉得这也完全没有到还得特意劳神费力的跑去那么一个地方就为了吃一口饭的程度吧。
“你不信?”见夏侯轻音脸上的表情,诸葛临沂便张嘴这么问她。
“不太信,好吃能好吃到什么地步,难吃又能难吃到什么地步?我看是充其量那个什么侯爷养的小美人闹小性子了吧,官僚主义都这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当人家往外跑是因为自个儿这的东西不好吃?”
“既然你不信,那明儿个跟我走一趟呗。”
“走就走,咱们就从城南走到城北,看见什么店都进去点道招牌菜尝一口。”
“干这么尝多没意思,咱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
“只要从你嘴里说出一句这玩意儿是真不好吃,咱们要不自己开铺子弄这样的话,就算你输。”
“切,那我不说不就得了,有你这么下赌注的吗?”
“你甭管我怎么下赌注,你就说你赌不赌。”
“赌赌赌,赌什么?”
“赌家里的财政大权吧,你要是说了这话,那以后钱归我管,你不说……你想要什么吧。”
“嗯……”夏侯轻音摸摸自己的下巴,随后抬头道,“我暂时还没想到,能不能先留着,等我想到的时候再管你要?”
“成交。”
这事儿倒是没琢磨太久,夏侯轻音和诸葛临沂对视一眼后,俩人举手空中一个击掌,果断又帅气的就这么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早上起床没做早饭,夏侯轻音冲那小威说道,“自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没交代诸如养花领狗之类的事儿,昨晚诸葛临沂演那么一出戏也不是白演,人活着总得自己想点儿事儿,哪能什么都让别人把路铺好,你也不看这是好路坏路,蒙头就往上走的?
于是小威端着一盆洗脸水,傻愣愣的就这么看着自家少爷和少夫人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他琢磨着,自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他想做什么呢?他这也没什么想做的不是?养花不会,喂鸡倒是没问题,对了,昨儿个少夫人不是还说要去隔壁邻居家弄条狗回来吗?
自己给自己找着了事儿,随手泼了点儿凉水把脸给洗干净之后,便跑回房间去换衣裳准备出门了。
冀北的食物听说不太好吃,这事儿有待求证,不过这冀北的人民群众是真的一个比一个还懒。
夏侯轻音自觉自己出门也不算太早,若是平时这个点儿,许州城上上下下早就已经是闹腾的不得了了,同一个摊位,那是早上卖早餐,中午卖午餐,晚上卖晚餐,夜里还得卖宵夜。
哪跟这冀北似得,太阳都露出了半个头,街上竟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夏侯轻音吃惊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确认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一家铺子看门的时候,这才抬头去看诸葛临沂道。
“这……这……这城里头的人呢?”
“睡着呢。”诸葛临沂摇摇扇子,“冀北这地儿赋税低,人民群众腰包鼓,大家都没什么赚大钱的欲望,想着只要够吃够用的就足够了。”
“真的假的,这世上竟然还有不想赚钱的人?”
“当然了,老百姓们生活富足,家庭美满,没事儿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抱着孩子上街瞎溜达,家家户户都是四世同堂,尽享天伦之乐,谁有功夫去琢磨那又苦又累还黑心的事儿?”
“又苦又累我承认,可这黑心又是个什么说法?”
“又装傻?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有话你就直说,绕什么弯子。”
夏侯轻音没好气的一个撇嘴,似乎很是厌烦诸葛临沂总这么话里有话的说事儿方式。
诸葛临沂笑笑道,“别生气,我只是想说,这小打小闹的做生意,干干净净,账目清晰的倒是绝大多数,可这生意一旦是做大了,涉猎范围广了,金银珠宝入账的多了,人心里蒙了猪油了,一开始想养家糊口的初心丢了,胃口越来越大怎么都填不饱了,到这个时候,路子大多数都得是偏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做生意为的就是赚钱,不折手段一点不是也情有可原吗?”
“昧着良心赚钱,要遭天谴的。”
说完这话,诸葛临沂还特地拿扇子指了指天。
夏侯轻音追问道,“你真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说法?”
“我自然是不信,天道不公,人心不古,其实也不能怪天,要怪只能怪在命运啊。”
“你信命运?”
“我不信命运,但是我挺忌讳那些能操控命运的人。”
也是不知道诸葛临沂这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少爷,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忧国忧民的心思,夏侯轻音撇撇嘴,懒得问他太多,只想着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些人干干净净、两袖清风,有些人油头滑脑,一肚子坏水,袖口里装的全是黑钱。
但是这又能怎么的呢?你知道了,管不了,还不是只能白白看着人家那吃相难看的嘴脸?现在这世道,好人未必有好报,坏人也未必有坏报。
能护着自己一世安稳就算是不错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样的话,竟然到如今也只能成为一种美好的期望。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前走,好不容易在荒凉一片的街道上瞧见一家打着哈欠开了门的粥铺。
诸葛临沂扇子一合便上前道,“这位店家,请问您现在是要开门做生意了吗?”
“是啊。”店老板揉揉自己的眼睛道,“不过我家这粥还没开始熬呢,两位要吃的话可能还得等会儿。”
“无碍无碍,等你便是。”诸葛临沂回头朝那夏侯轻音招招手道,“媳妇儿,来吃饭了。”
夏侯轻音跟上前去,略带几分不满的问道,“这个点儿开门也就罢了,粥还得现熬,等你熬好我这算是吃的早饭还是吃的午饭?”
听见客人这么讲,那店老板倒是也不生气,只是乐呵呵的跟着道,“两位客官这是从外地来的吧。”
“对。”诸葛临沂道,“我们是从许州来的。”
店老板道,“许州啊,好地方好地方,我前些年去过一回,那地儿从早到晚都是热闹的,买什么吃什么都方便的不得了,咱冀北这边儿不一样,咱这儿都是懒散惯了的,也不怪我不早点起来给弄早饭吃,可你们也看到了,我这起来了,弄了,这街上也没客人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