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不会以那样糟糕的方式相遇。
也许,他们都会有不同的人生。
世上太多无奈的事,也有太多无法回去的“也许…”。
江柔儿坐在窗下沉思了半天,直到月色升起,夜幕中那一轮白净皎洁的月色,不论人世如何变化,它始终是那番模样,不曾改变。
这世道,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有什么改变。
终究,决定了离开这困了她一年的牢笼。
提笔,写下书信,让白芯找人送出宫去,交到沈君茹手上。
那时,沈君茹正邀了明珠郡主过府来赏花。
说是赏花,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还是为了江柔儿的事情而忧心。
“小姐,秦王殿下派人送来的信。”
沈君茹忙接过信封,拆开外面的壳儿,抽出里面的那封,信笺上的落笔是江柔儿的,遒劲有力!
“是柔儿姐姐的。”
“嫂嫂都说了什么?”
拆了信来看,寥寥数笔,却是应了沈君茹的建议。
沈君茹欣喜一笑,将信笺递给明珠,两人看了之后,才放在烛火上烧了放入铜盆里。
“应了。”
“应了!嫂嫂是应了!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明珠郡主激动的不行,自古,成王败寇,有一个在储位之争中被踹下神坛的能活的长长久久?
还不都忌惮着,深怕会死灰复燃。
远的不说,便是旧历那位王爷…死了,连一个血脉都没能留下。
沈君茹靠在明珠郡主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到时候,你需在宫里接应,然后将人带出。”
“放心,我有进出令碟,这点难不倒我。”
趁乱将人带出,至于这个乱,便要看里面的人配合了。
……
很快,沈君茹的信便又递到了江柔儿手中。
信上明确的写了时间,会面的地点,和当时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让她务必在那时赶到见面的地点。
她会在宫门前背下马车,在第一时间将人送出城。
为了不联系江家,江柔儿,必须意外的在这个世上彻底“死亡”。
江柔儿看完信,心里却久久不能安。
白芯倒是显得有些激动,“小姐,奴婢只是个丫鬟,没有人会在意奴婢,到时候,您离开,奴婢留下,所有人便会彻底信了。”
“你想什么呢?你我相伴多年,我怎可能独自离去,放你在这宫里受罪?”
江柔儿不知,白芯此刻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她对着江柔儿跪下叩首,缓声道。
“只有这样,才能期满过所有人,为了小姐,奴婢,甘愿。”
“那便不走了。”
“小姐?”
“将你丢下,我一人离开,便是离开了,我心也难安,与其一辈子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我更宁愿…做一个被困着的金丝雀。”
“小姐,您不是金丝雀,您本应该是雄鹰,是该在天上翱翔的雄鹰!您不该…也不能被困在这里!”
白芯泪如雨下,微微摇头,心中暗暗起誓,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姐送出宫去!
“我意已决,你起来吧。”
“我去,小姐去哪,我便去哪,与小姐一块。”
得了白芯的话,江柔儿才微微一笑,将人拉了起来。
“傻丫头,没有你,我要如何生活?”
扯了帕子替白芯擦了擦脸上泪珠,江柔儿微微一叹。
“你且去安排吧。”
“是。”
白芯屈膝,抹了抹眼角泪痕,便转身离开了。
推开窗,看向那依旧紧闭的房门。
曾经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便真的…再无法站起来了么?
素手芊芊,拨弄琴弦,琴声锃锃,初听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黑暗之中,凤钺浑浑噩噩,满身臭酒之气,听得琴声阵阵,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眸,想要撑起身子,却终是无力倒下。
他知道,他的太子妃,心从来都不在他身上,甚至不喜欢这个皇宫,不喜欢他的那些莺莺燕燕。
也罢,如今,他什么都没了,只这最后一点,还是能给得了她的。
谁叫他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在马场上纵马飞扬的英姿,那笑灿烂的晃眼。
也不知为何,就像是一幅会动的画,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轻叹一声,撑身摇晃而起,摸着黑儿走到凌乱的桌案前,燃起烛火,提笔,凝顿良久,微闭凤眸,耳边萦绕的是传来的瑟瑟琴音。
琴声骤止,他才睁开凤眸,眸中闪过一抹坚定,一抹遗憾,一抹叹息,一抹…深深的无奈。
铺开宣纸,提笔写下“休书”二字。
却是沉思良久,想不起来江柔儿到底犯了哪条七出?
善妒?呵…她从不多看他的那群莺莺燕燕。
无所出?她入宫不过一年,尚且够不着。
沉默许久,他揉了纸,又重新展开一张,缓缓写上“和离”二字。
第688章 岁月静好
“料前世结缘,始配今生夫妇。然半载结缘,朝暮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以求一别,各还本道。今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再议嫁娶,互不相干。望…爱妻重梳蝉鬓,以再配良人。”
笔终,墨干,一曲断肠,两厢别离,各自欢好,再嫁良人,互不干扰。
夜风习习,凤钺推窗,看向那燃着烛火处,人影晃动,半响,烛火熄灭,人影不再。
微微一叹,举杯独饮,嘴角掩下一抹苦涩。
明日,便将这封和离信给她吧。
又是一夜醉酒,翌日再醒时,已是日上三竿,无人来唤,也没有人敢来唤。
盘膝而起,头脑有些涨疼,忽而,门外响起熟悉的轻柔声音。
“太子殿下好些了么?”
“回太子妃,一直不见人,也不允人进去。”
“我进去看看。”
“娘娘,还是算了吧,殿下情绪不稳,恐伤着您。”
她要进来?要看到他这番模样?
凤钺竟是下意识的有些慌张,有些想要躲藏,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然而这屋里已经乱成这样,窗户洒进来的点点光线也照亮方寸之地,他就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恐于见到阳光。
然而,就在江柔儿即将推开屋门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太监捧着圣旨前来宣读。
“圣旨到…”
江柔儿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微微一叹,而后拎起裙摆,快步上前去领旨。
那躲在阴暗里的凤钺,竟是松了口气,而后,自嘲一笑,他想,这圣旨,大概是要来褫夺了他的封号吧。
果然,圣旨已下,夺了凤钺太子之尊,虽未贬为庶民,但这宫里谁不是拿人下菜?
他如今就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被贬的皇子!
呵…还占了一个嫡子的名头,以前,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优势,而今后…只怕是碍了不少人的道吧,只想将这块碍事的绊脚石给狠狠踹开!
这些人都会是谁,也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中秋将近,各宫都忙碌了起来,皇后也想趁这次机会再让凤钺在文帝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毕竟是父子,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夺了太子的封号,便算是对凤钺的惩罚了,如此一过,驻守在东宫外的禁卫军也都被撤走,只留下了一些原本守着东宫的侍卫。
既已被夺了封号,再住在东宫便不合适,但凤钺尚未被封号分府别住,只能搬到其他宫院。
凤钺未再闹腾,只还是终日饮酒,浑浑噩噩,不得振作,皇后来了两次,劝了两次,却都不见效果,凤钺依旧没有任何斗志,已然是被击溃了。
东宫上下都在收拾行囊,一些有门路的太监宫娥也早找到了下家,去伺候别的主儿。
很快,凤钺和江柔儿一行便搬离了东宫,好在到底是嫡皇子,分到的宫院也不算差,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
“小姐,今夜便是约好的日子了,正好到了新环境,方便动手,小姐…这次,您不能心软。”
江柔儿垂眸,看着自己纤纤十指,以前在战场上,手指磨出了厚厚的茧,这才不过一年光景,手指上的老茧便逐渐褪去了。
“知道了,我饿了。”
“奴婢给您弄点吃的去。”
“不用了,你收拾吧,这宫里也没几个人了,我自己去弄点吃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