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女子,若非走投无路,谁愿入得那花柳之地,行那等侍奉恩客,以色侍人之事?
能得这一机会逃脱出去,可不是顶顶好的一件事么。
也是那女子瞧的开,宁逃出那地儿,独自过活去,也不愿入得高门,做一个低贱妾室。
这种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比一般良妾可低贱的多了。
若是有些手腕,又有主君疼宠的话,兴许日子能好过些,若是不幸…
沈君茹的计划行到这一步,虽不能所天衣无缝,但也在徐徐图之,先折了迦叶公主的双臂,再戳瞎她的双眼,迟早,她会葬身在这京城之地,再不能回归故土!
……
只吃了一顿茶,布下的网也捞到了鱼儿,沈君茹这回静心庵的路上嘴角都是带着笑容的,一路车马颠簸,撩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而身后不远处,依旧不急不缓的跟着两人
不是旁人,正是凤珉与李修二人。
还真是,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呢。
静心庵的男女香客厢房不在一处。
沈君茹一行早就将厢房给包圆了。
月上中天时,偶有阵阵檀香飘来,月下独酌,对影邀月,自得其乐。
忽而,脚步声传来,沈君茹方才抬眸看去,一个带着熟悉气味的披风便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她将脸蛋埋在领口里,深吸口气,那双因饮了酒而微显迷离的秋水双眸看着月下挺拔的身影,痴痴一笑。
外面守着的映星跟着咧嘴一笑,将那一同探头的李修给拽了回来,低声道。
“你家殿下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这可是静心庵,可不是自家庙堂。”
李修笑嘿嘿的说道。
“那又怎样?翻墙之事,我家殿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什、什么?翻墙?你是说,你家殿下…”
映星惊愕的瞪大了双眸,指着李修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李修瞬间便闭上了嘴巴,完球,好像一不小心就将殿下的秘密给卖了!
我可怜的小姐噢!都怪她看护不力,竟叫秦王殿下钻了空子去!
庭院之中,凤珉将沈君茹拉了起来,双手包裹着她略有些凉的小手,然后将人拉入怀中,低声问道。
“你为何不开心?”
沈君茹似有些吃醉了酒,靠在凤珉的胸膛上,脑袋转了转,呢喃道。
“我没有不开心啊。不…相反的,我开心着呢。”
她正在一步一步的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变强,待站到无人之境,想要收拾那些跳蚤,报得大仇,岂不就是在翻手之间?
凤珉捏了捏她的脸颊,她不愿说,他便不多问。
只是说道。
“无论何时,你且要明白,我就在这里,我可以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想要做什么,我不阻拦,尽管去做,但你要明白,若你有需要,不要自己硬撑着,与我说,便是你要这天下,我也能为你取来!”
他的声音里满是笃定,他愿为她倾尽所有。
看着她这般步步算计,他既是欣喜又是心疼,其实,她本可不必这般,她只需在他身边做一个不谙世事的温柔女子便好。
像明珠那般,自有人护着。
可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又遭了多少苦难,才能像今天这般,运筹帷幄,谈笑风生间,搅弄着朝野风云?
只因…她无人护着!什么事都得自己亲自为之。
凤珉心疼她的坚强。
沈君茹似要陷入他眸中的柔情里去,本是开心的,却为何被他这番话说的有些伤感了呢。
抬手在他的胸膛上轻捶了一下,说道。
“你这个人,真真是坏,我这般聪明,难道不好么?”
“你怎样我都喜欢。只是你太聪明了,倒显得本王有些无用武之地了。”
“谁说的?殿下战场上英勇无敌,朝野之中格局比我还大,你啊,撒的那个网可比我的大多了,我只不过是收拾一些小鱼小虾,为殿下你分忧罢了。”
凤珉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在她的额心轻轻落下一吻,道。
“日后我陆续还要再离京几次,你有什么事,尽可让李修和林良笙去办,莫要再去找那个赵润之了,哼,那家伙可不安好心!”
第543章 前尘过往
哼,凡是觊觎他媳妇了,都是不安好心!
再说了,上次之事,就让凤珉对赵润之起了怀疑之心。
派人去查了他的身份,却又太过完美,没有任何异常。
越是如此,凤珉反而越是不放心。
只因为,他的过往和身份来历太过完美。
当然,这些他都没有跟沈君茹说。
沈君茹也只当他是吃醋了才如此。
扬起唇瓣,微微一笑,抬手在他的额心上轻轻抚摸,将他额心微皱的川字抹平,这才说道。
“我的心就这么小,哪还装的下第二个人呢,我与赵大哥只是君子之交,从未逾越。”
“我自是信你,只是怕有些人贼心不死的惦记着你。”
“那我改日便与他说清楚。”
“不必勉强。”
沈君茹咧嘴一笑,道。
“不勉强,当然不勉强,我既无心与他,自是要与他说清楚的,拖着吊着,只怕会耽误了他。”
他媳妇就是通透,凤珉低笑出声,又在沈君茹的嘴角处吻了吻,喉结上下浮动,微微翻滚一圈,而后吻上红唇,渐渐深入。
月色下,两人相拥而立,凤珉恨不得将人揉入骨子里,让她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走到哪儿便被带到哪儿,这样既不用担心会被别人觊觎,也不用担心思她念她时那般入虫蚁啃噬心肺的难受之感。
片刻之后,凤珉带着人躺在屋舍瓦砾之上,清风吹拂,圆月似乎触手可及。
沈君茹红着面颊靠在凤珉的怀里,听着他胸膛强而有力的跳动。
四周除了蛙鸣蝉叫,再无其他。
难得的寂静安宁。
凤珉看着那一轮圆月,微微出神,良久才道。
“你可知我生母…”
沈君茹一愣,原本稍稍生出的瞌睡瞬间便被赶跑了,清醒之极,正欲抬头看去,然而凤珉大大掌却摁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转头看他。
沈君茹干脆便靠在了他的胸口处,低低应了一声。
“曾听人提过,只是…”
“禁忌?”
微微咬唇,沈君茹未再言语,却是默应了此话。
贤妃,哪怕已经仙逝二十多年,依然是宫中和坊间人都不能提及的禁忌。
贤妃母族,也就是凤珉外公一脉,上下九族,尽数被灭,只剩下凤珉一人!
只因他是皇室血脉,才得意苟延残喘。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贤妃乃至母族尽数被灭尽!
“确实是禁忌…呵…饶是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父皇的杀心。母族虽然强大,但不足以威胁到帝位,但父皇对母妃的偏宠,却会威胁到一些人的利益和前途。”
“你是说…皇后和德妃?”
“她们污我母妃与人通奸,设计让我母妃与族中表兄当场被抓,后又将种种罪名加诸在我母族亲人身上,我母妃的兄长,我的亲舅舅,就在漠北之境,为大乾戍守边城,却被污通敌判国!我外祖得知母妃被污带军连夜回城,却以一未得召,私自带兵入京,妄图谋反的罪名被扣押,全族上下,三百七十八条性命,上至八十高堂,下至襁褓小儿,无一幸免…呵…九族…整整九族…哪怕是那些早已出了五服的!都没能幸免于难!”
凤珉声音嘶哑,他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平缓的叙述此事,却终究因太过悲恸,太过愤恨而微微颤抖。
沈君茹没有抬头去看他的脸,而是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之上,伸手环住他的身子,轻声安抚道。
“你这些年…一定过的很苦…”
“呵…身在其中,心有不甘,背负满身血债,便也觉得不苦了,这些,都该是我受的!”
比起他的那些亲人们,他还能苟延残喘,已是大幸!何来的苦呢!
“我只听闻,当初贤妃…贤妃娘娘是与宁王余孽有关系,才招来横祸,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些事…”
“当初宁王与父皇争位失败,父皇登基之后,哪还有宁王苟延之日?呵…算起来,我那个父皇,年轻时还真是手段狠辣,雷厉风行。”
凤珉的言语中其实并听不出对乾文帝的敬重亦或是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