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先进去休息一会吧。”
“叫刚才院外的那些人都进来,采荷你下去上药,若映星映月一回来便来通知我。”
“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方才在外面看着热闹都未插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袖手旁观看着的那些丫鬟家丁便都被带了进来。
前后一共十多个,大多都是凌波院内外伺候的丫头和前院伺候的小厮们。
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堂。
他们不知道后来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看到几个染血的麻袋被抬了出去,还有太子侧妃一副惊恐的表情踉跄离去,身后跟着的青蝶满身是血,好像还断了个手臂,狼狈极了。
心里是又解恨又害怕。
不知道大小姐和大少爷唤他们进来所谓何事。
良久,只见大小姐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个瓷杯,押了押杯盖,缓缓说道。
“你们都在沈府几年了?”
“回大小姐话,奴婢在沈府两年了。”
“小的三年了。”
“奴婢才一年。”
“小的半年。”
“小的待的时间长些,已经五年了。”
“奴婢才入府几个月。”
一个接着一个的报出自己在沈府待的时长,有多有少,有长有短,个个记的倒都挺清楚。
沈君茹轻笑一声,又道。
“那你们可曾听过一句话叫‘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奴婢们没读过书,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大小姐,小的们才疏学浅,偶尔听小姐们念几句诗句,小的们哪里有资格读书呢。”
“恩…”
沈君茹点了点头,押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的偏头看了沈钰一眼,说道。
“阿钰,你觉得该怎么办?”
“沈府上下一口两百三十五人,记名在册,拿的都是我沈府的俸,吃的都是我沈府的米,穿的是我沈府的衣,但对歹人的肆虐却袖手旁观,这样的人,我沈府留不得。”
沈钰一字一句,表情严肃的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这不打不骂,直接将人都给发卖出去,从大户人家赶出去的,几乎不会再有别的大户人家收了啊!
好一点的,还能到小户人家做个下等丫头,再差一点的被卖如青。楼小宦管,更惨的则是又被卖到牙婆手里,那日子可就更难过了啊!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奴婢们知错了,但那是四小姐,如今又是太子侧妃,奴婢们实在得罪不起啊,大小姐…”
“大小姐您不能这样啊,我们怎么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遣我们出府?大小姐您不能这样,若夫人还在,她一定不会这样!”
“就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一听说要被发卖出府,那些个年纪小点的,刚入府的还在哭哭求饶,请求沈君茹网开一面,但那几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又仗着在府里多待了几年,便开始吆五喝六的,不满沈君茹的决定。
又或者说,他们早就不满沈君茹当家做主了!
她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府的主人?
瞧瞧府里被她给弄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沈君茹冰冷的眼神撇去,那几个家丁立马心虚的低垂下了头去,不敢再有言语。
“沈府庙小,怕是再容不下各位,今日沈香凝带人在我院子里放肆,你们非但袖手旁观,如今还死不悔改。他日,若有歹人入府行窃做恶,还能指望你们来保卫?哼,即日起,全部逐出府!”
“大小姐,不要啊,奴婢们知道错了,奴婢…奴婢们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再给奴婢们一次机会吧…”
“你…你凭什么,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我要见老爷!”
“给你们两天时间,去账房结钱走人,若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那些人的求饶谩骂,沈君茹铁石心肠,没有一丝心软,她只顾着垂眸喝茶,仿佛自己手里的茶比眼前的这些人更加重要。
心软,呵…她早就尝过了心软带来的后果。
那可能是她所承担不起的!
第319章 话到即止
一时的心软,很有可能会为日后埋下祸!
再者,她很清楚,自己身边肯定还有云姨娘留下来的钉子没有彻底拔除。
而这一次,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大小姐,奴婢们知道错了,求大小姐再给奴婢们一次机会吧,大小姐…”
“小姐,咱们这样…”
采薇于心不忍想要替这些人求情,却只见沈君茹微微抬手,打断了她。
“我意已决,父亲那边我自会交代。”
“是,奴婢明白了。”
“都出去吧。”
“是。”
那些丫头小厮哭哭啼啼的退了出去,一时间,厅堂里只剩下了沈君茹和沈钰姐弟两个。
看着满院的狼藉,沈君茹叹息一声。
“阿姐,换个院子住吧,这里…”
“你是想说,这里死了太多人了是么?”
“阿姐,我是担心你…毕竟不吉利。”
不吉利么?当初何止是这个院子里死了人,便是整个沈府都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她自再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腥风血雨的准备。
“不用了,我不在意。”
“阿姐,其实我觉得那些人不必非要杀了不可。”
沈君茹轻笑一声,她知道,刚才自己的决定,一定吓坏了他们。
她从来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刚才却连眼睛都不眨的下了命令。
杀无赦!
“沈香凝几次三番来闹,仗着有太子的庇护就想将沈府,将我跟你都踩在脚下,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今天只是杀鸡儆猴,她若再无收敛,我也不怕鱼死网破。”
“我明白了。”
沈钰看了看手中的灵位,抬手在那一道道的痕迹上轻轻抚摸,而后微微咧嘴一笑,说道。
“我总说要保护阿姐,保护我们这个家,可其实是阿姐在保护我们,阿姐,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长大的。”
“傻瓜,你们是一家人啊。”
对不起阿钰,前世没能保护好你,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出事。
你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更锦绣的前程,你不应该死的那么凄惨,阿钰,这一世,能不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将小灵堂打扫了一遍,又将沈夫人的灵位摆上,重新供上了香灰和点心,都是沈夫人爱吃的。
两人跪在蒲团上磕了头上了香,便起身离开了。
外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现在,并不是他们抒发感情的时候。
赵润之在偏厅里等了好一会儿,那茶都喝了三杯了,心里竟有些慌张。
在金銮殿上面对圣上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慌张过。
他一会来回走动着,一会儿又坐回椅子上,竟从未如此心焦过。
伺候的冬梅忍不住轻笑出声,惹来赵润之的侧目。
自知自己惹了笑话,赵润之连忙轻咳了一声,整了整衣袍,瞧着满面笑意的冬梅,说道。
“冬梅姑娘,咳…那个…是在下仪表不端么?”
“不是,奴婢只是想提醒赵先生,噢不,是赵大人,一时间改不了口儿。”
“无妨,只是个称呼而已,你习惯如何唤便如何唤吧。”
“那可不行,这得习惯的。”
若是以后得改口唤“姑爷”时也这般便尴尬了。
“其实赵大人不必如此忧心,我家小姐啊…”
冬梅抿唇一笑,一副“你懂得”样子。
话音刚落,便远远的听到了脚步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沈君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手里还握着那日赵润之抛给她的红绣球。
赵润之微微一愣,目光润和的看着沈君茹。
“你先下去吧。”
“是。”
冬梅福了福身子,很知趣的退下了。
而后,沈君茹便连个弯儿都不拐,直接抬手将红绸递到赵润之的面前,笑道。
“赵大哥,你丢的东西。”
赵润之何等聪明,她没将话说明,但却明确的表示了拒绝。
喉结翻滚,“为什么?”这样的问题几乎已经到了嘴边,但他却未问出。
他伸手接过红绸,说道。
“我,我只是想与你分享这份喜悦。”
“恭喜你。”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也许这样还能够给彼此留一线,至少还能做知己,做挚友。